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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华阁。与天下会的巍峨、仙宫的缥缈截然不同,这只是一座临街的二层木楼,门面朴素,檐角挂着褪色的酒旗,上书“剑酒平生”四字,字迹遒劲洒脱,却隐有归隐的落寞。楼内陈设简单,几张老旧方桌,几条长凳,柜台上摆着几坛未开封的酒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与陈旧木料的味道。若非偶尔有气息沉凝、步履稳健的江湖客神色恭敬地进出,此地与寻常酒肆无异。

但凌辰永恒万花筒的视野中,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——眼前之人,身周萦绕着一层无形无质、却浩渺如星空、温润如古玉的磅礴剑意。这剑意并非凌厉逼人,而是内敛到了极致,

“来了。” 无名并未抬头,依旧擦拭着酒碗,声音平淡温和,听不出丝毫情绪。“坐。桌上有酒,自斟。”

凌辰目光微凝。对方显然早已察觉他的到来,甚至可能连他在门外的短暂停留与气息变化都了然于心。这种洞察力,已非寻常感知,而是一种近乎“天人合一”的境界。他依言在最近的一张方桌旁坐下,自己提起桌上半旧的锡壶,倒了一杯清冽的酒液。酒入口微涩,回味却有一丝奇特的甘醇。

“剑晨不在。” 无名放下擦拭得光可鉴人的酒碗,终于抬头,目光平静地看向凌辰。那目光,清澈如孩童,深邃如古井,无喜无悲,无惊无讶,仿佛凌辰并非一个气息莫测、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,而是一个早已约好的寻常酒友。

“我非为他而来。” 凌辰放下酒杯,直视无名双眼。“为你。也为…… 这即将到来的浩劫。”

无名眼皮微微一颤,握着酒碗的手指,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丝。他沉默片刻,拿起另一只粗陶碗,也为自己倒了杯酒,缓缓饮尽。

“浩劫……” 无名放下空碗,望向窗外熙攘却平静的街市,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悲悯。“二十年前,我便以为,那已是终局。剑道,人心,江湖,家国……不过是一场醒不来的梦。直到…… 他出现。”

“帝释天。” 凌辰接口,语气肯定。

无名身体微微一震,倏然转头,目光第一次锐利地刺向凌辰,那股内敛的剑意,如同沉睡的巨龙,微微睁开了一线眼眸,堂内空气骤然凝滞!但这锐利只持续了一瞬,便复归平静。

“你知道他。” 无名声音低沉了几分。“看来,你亦非此界凡人。你身上的气息,与我所知的任何武学、内力、乃至异术,皆迥然不同。更接近……某种更本源、更浩瀚的‘道’。

“略知一二。” 凌辰不置可否。“我更想知道,二十年前,他如何‘救’了你?又为何‘救’你?

无名缓缓闭上眼,似在回忆那不堪回首的过往。良久,他才睁开,眼中已一片古井无波。

“当年,我为阻绝无神东侵,强开剑界,施展‘万剑归宗’最终式,剑元耗尽,心脉俱碎,本该当场陨落。是他,以一股冰冷、磅礴、蕴含无尽生机的奇异力量,护住我最后一口心脉,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” 无名语气平淡,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。“他说,我之剑道,已达‘天剑’极境,若就此湮灭,是神州武道的损失。他愿助我疗伤,条件是…… 我需答应他一件事“何事?” 凌辰追问。

“潜心钻研剑道,寻求突破‘天剑’之上的境界。他称之为——‘无剑’。” 无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。“一种……并非追求剑招、剑气、甚至剑意的极致锋锐与杀伤,而是反其道而行之,追寻‘剑’之本真,化剑为无,以无御有,以无制杀,乃至……以无,压制、消弭天下一切破坏性、杀戮性力量的境界。”

凌辰心中一震。“无剑”?压制一切破坏性力量?这已非寻常武学范畴,更接近某种规则、道的运用!帝释天让无名钻研此道,绝非好心!

“他说,这世间,杀伐太盛,力量的滥用,终将招致毁灭。需有一种力量,能够在最终时刻,压制、平息这一切。” 无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。“起初,我信了。我毕生追求剑道,却也因剑而失去了太多。若能以‘无剑’止杀,消弭兵祸,亦是功德。于是,我隐居于此,二十载,不问世事,一心参悟。”

“然后呢?” 凌辰目光锐利。“你可曾想过,他为何偏偏选中你?又为何,要你研究这‘压制力量’的法门?无名沉默。堂内的空气,仿佛都沉重了几分。窗外的喧嚣,似乎也遥远了。

“因为……他自己,就是这世间,最大的‘破坏’与‘杀戮’之源。” 无名的声音,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。“二十年间,他每隔数年,便会来此一次。有时是论剑,有时是送来一些关于‘无剑’的古籍残篇,或是提及某些上古传说。我的‘无剑’之境,在他‘帮助’下,进展神速。但,我也渐渐发现了一些……不对劲。”

“他体内,潜藏着一股……” 无名斟酌着词语,“……非人的力量。古老、冰冷、死寂,却又蕴含着扭曲的生机。如同……万载玄冰下,封存的不灭火焰。这股力量,与他所宣扬的‘止杀’理念,格格不入。反而……更像是为了……驾驭、掌控某种更狂暴、更具毁灭性的东西,而做的准备。”

“凤血。” 凌辰缓缓吐出两个字。

无名猛地看向他,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!“你……连这也知道?!”

“徐福。” 凌辰继续道,目光如冰,直视无名眼底。“秦时方士,为秦始皇寻长生药,机缘巧合,猎杀凤凰,饮其精血,得长生不死之身。活了两千年的老怪物。他的真名,叫徐福。天门,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,无数身份、势力的一个罢了。”

“砰!” 无名手中的粗陶酒碗,被他无意识的力量,捏成了齑粉。粉末从指缝簌簌落下。他脸上,血色尽褪。显然,凌辰所言,触及了他内心深处,最大的疑窦与恐惧。

“凤血……长生……徐福……” 无名喃喃,眼中充满了荒谬与了悟。“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哈哈哈……” 他忽然低笑起来,笑声中充满了苍凉与自嘲。“我无名,自诩看透世情,却被一个活了两千年的老怪物,玩弄于股掌之间二十载!他救我,授我‘无剑’,非为止杀,非为武道,而是……为了他自己!**”

“为了驾驭‘龙元’。” 凌辰冷冷道出最终的答案

无名浑身剧震,如遭雷击!“龙元……是了……是了!他数次隐晦提及的‘惊世之力’,‘可补全一切缺憾、达至完美’的神物……就是龙元!凤血属阴,虽有不死之能,却有缺陷,惧怕至阳之力,更有漫长岁月带来的‘孤寂’与‘疯狂’。而龙元,至阳至刚,蕴含无尽生机与力量!他想屠龙,夺取龙元,以龙元之阳,补全凤血之阴,阴阳合一,成就真正的完美长生,甚至……突破此界极限!

“而他让你钻研‘无剑’,压制破坏性力量,正是为了在屠龙之后,若龙元之力暴走,或是有人觊觎龙元,他可以借助你的力量,进行压制、控制,甚至……掠夺!” 凌辰将无名心中最后一块拼图,狠狠摁了上去!“你,无名,武林神话,天剑,乃至未来的‘无剑’…… 不过是他为自己准备的,一枚用来控制、平衡龙元的……活的‘钥匙’!

“噗——!” 无名脸色一白,一口逆血,竟是压制不住,喷了出来!点点殷红,洒在陈旧的木地板上,触目惊心。并非受伤,而是心神剧震,道心受创!二十载的信念,二十载的坚持,二十载的隐忍与希望……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!他,竟是别人计划中,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,一件用来钳制神物的工具!

静静看着他,没有安慰,也没有催促。有些真相,需要自己消化

良久,无名才缓缓抬起头,脸上的血色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死灰般的平静,以及眼底深处,燃烧起的两簇冰冷的、决绝的火焰。

“他的计划,何时开始?” 无名声音嘶哑,却异常清晰

“惊瑞之期,神龙现世之时。具体时日,我尚不知。但,不会太远。” 凌辰道。“他与雄霸结盟,推动仙宫与天下会大战,便是想以江湖血战的杀劫之气,掩盖、甚至提前引动天象变化,为屠龙创造条件。同时,他也在暗中搜罗能够屠龙的神兵与高手。”

“神兵……七武屠龙……” 无名闭目,脑海中闪过帝释天曾经“无意”提及的一些关于上古神兵的只言片语。“他需要的,是七种属性各异、威力足以伤及神龙的神兵,以及七位能驾驭这些神兵的高手……”

“不错。” 凌辰点头。“惊寂刀、天刃刀、贪狼剑、天罪……这些,恐怕都已在他的名单上。至于高手……风云、破军、皇影……甚至,你。

无名惨然一笑。“好算计……真是好算计……将天下英雄,皆玩弄于掌心……” 他猛地睁开眼,眼中的火焰,已化为冰冷的剑锋。“你告诉我这些,想要我做什么?”

“不是我要你做什么。” 凌辰直视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而是你,无名,武林神话,心怀苍生的天剑,准备如何做?是继续做他的‘钥匙’,眼睁睁看着他屠龙取元,祸乱天下,甚至以龙元之力,为祸更甚?还是……

“还是什么?” 无名声音低沉

“还是,拿起你的剑。” 凌辰缓缓站起身,身上那股平淡的气息,骤然变得如渊如岳,深邃不可测。“用你二十载苦修的‘无剑’,去会一会这活了两千年的老怪物。去告诉他——

“这人间,还轮不到他一个苟延残喘的千年僵尸,来决定谁该活,谁该死,谁又该成为他棋盘上的棋子!”

无名身躯一震,眼中光芒大盛!那沉寂了二十年的剑心,那因欺骗与利用而蒙尘的锋芒,在这一刻,如同被拭去了灰尘的古剑,重新绽放出凛冽的寒光!

“我的剑……早已封存。” 无名低语,但语气,已截然不同。

“剑在心中。” 凌辰转身,走向门口。“‘无剑’,并非无剑。而是……手中无剑,心中有剑;心中无剑,天地皆剑。你的道,不该是他人的工具

他在门槛前停步,没有回头

“帝释天的屠龙之局,我会介入。但,我需要一个能在关键时刻,压制、甚至反制龙元暴走,以及……钳制帝释天凤血之力的人。你,是最合适的人选。”

“考虑清楚。” 凌辰最后说道,“是继续在此擦拭酒碗,等待成为别人的钥匙;还是……重执天剑,为这人间,也为你自己,争一个真正的公道。”

话音落下,凌辰的身影,已消失在门外的阳光中。只留下无名一人,独立于空旷的堂内,望着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,以及手中残留的陶碗粉末,久久无言

窗外,夕阳如血,将中华阁的影子,拉得很长,很长。远处江湖的喧嚣,似乎正隐隐传来。而一场关乎神龙、长生、以及整个江湖命运的惊天棋局,已然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。

无名缓缓抬起手,掌心向上。一缕无形的、温和却蕴含着莫大威能的剑意,在他掌心缓缓凝聚,化作一柄透明的、仿佛不存在,却又真实存在的“剑”。

“无剑……” 他喃喃,眼中的光芒,越来越亮“或许,是该让这‘无’,去会一会那‘有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