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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旗 > 其他类型 > 法医叶子录 > 肖邦的“葬礼”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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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城音乐学院的大门是巴洛克式的拱门,上面爬满了枯萎的藤蔓。十月的风穿过长廊,带着陈年松香和旧纸张的气息。叶子站在拱门下,恍惚间听见了若有若无的钢琴声——是肖邦的《雨滴》。

“这地方有百年历史了。”苏瑶翻看着手里的资料,“陈雪和林悦都是这里的学生,不过相差七届。陈雪毕业那年,林悦刚入学。”

叶子走进主楼大厅。挑高的穹顶上绘着天使奏乐图,色彩已经斑驳,但仍能看出曾经的辉煌。正对着大门是一面荣誉墙,密密麻麻地镶着校友的照片和简介。陈雪的照片在第二排中间,下面的铭牌写着:“国际钢琴大赛金奖获得者,2005届优秀毕业生”。

而在荣誉墙的最下方,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叶子看见了林悦的名字。没有照片,只有简单的两行字:“林悦,2008届,小提琴专业。逝于2008年11月27日,享年21岁。”

“学校只纪念活着的荣耀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叶子转身,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楼梯拐角处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西装,手里拄着一根桃木手杖,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。

“您是?”

“周文渊,音乐学院前院长,现在是名誉教授。”老人缓缓走下台阶,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,“你们是来调查陈雪的事吧?我在新闻上看到了。”

苏瑶出示了证件:“周教授,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。关于陈雪,也关于林悦。”

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什么,太快了,叶子没来得及捕捉。“进来说吧,我办公室暖和些。”

周文渊的办公室在三楼走廊尽头,房间很大,但被书和乐谱堆得几乎无处下脚。窗边的钢琴盖着深红色的绒布,上面一尘不染。

“坐。”老人指了指两张藤椅,自己则在钢琴凳上坐下,“陈雪是我最后一批亲自带的学生。她有天赋,也很努力,但...”他顿了顿,“太想证明自己了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叶子问。

“她家境普通,能进音乐学院全靠奖学金。所以她对成功有种近乎偏执的渴望。”周文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,翻到某一页。照片上是年轻的陈雪,站在舞台上鞠躬,脸上是灿烂却紧绷的笑容。

“林悦呢?您对她有印象吗?”

老人的手指在照片上停顿。“林悦...那孩子可惜了。小提琴拉得很好,灵气比技术更出色。但她性格孤僻,没什么朋友。”他合上相册,“她的死,当年定性为自杀,但我一直觉得有疑点。”

“什么疑点?”

“她坠楼那天晚上,本该在琴房练琴,准备下周的期中考试。那孩子对学业很认真,不会无故缺席。”周文渊望向窗外,“而且,有人看见她下午在旧琴房那边,和一个男人说话。”

“什么样的男人?”

“没看清脸,只记得个子很高,穿深色衣服。当时是傍晚,光线不好。”老人叹了口气,“这些我在当年的调查里都说了,但没人重视。毕竟,现场看起来就是自杀。”

叶子从手机里调出金属片的照片:“周教授,您见过这个符号吗?”

周文渊接过手机,看了很久。久到叶子以为他又要说不认识时,老人缓缓起身,走到书架前。他在最上层摸索了一阵,抽出一本厚重的硬壳书——《欧洲中世纪音乐符号学》。

书页翻到某一章,插图上赫然是类似的图案:鸢尾花与闪电的组合,只是细节略有不同。

“这是‘审判鸢尾’,中世纪某些秘密音乐结社的标志。”周文渊的声音很轻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,“鸢尾象征纯洁与复活,闪电代表神圣的裁决。这个符号的意思是...以音乐施行审判,让有罪者在旋律中忏悔。”

“秘密音乐结社?”苏瑶追问。

“欧洲音乐史上确实存在过一些秘密团体,成员多是不得志的音乐家,他们相信音乐有超越审美的力量,可以沟通神明,甚至...裁决罪人。”周文渊合上书,“但这些都是历史了,现代怎么还会有...”

“如果这个团体在江城音乐学院有过传承呢?”叶子打断他。

办公室陷入沉默。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,发出规律的滴答声。

许久,周文渊说:“上世纪八十年代,学院里确实有过一个非正式的学生社团,叫‘音律会’。他们研究各种冷僻的音乐理论和符号学,有时会在深夜的旧琴房集会。但那个社团九十年代初就解散了。”

“有哪些成员?”

“我不清楚具体名单。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普通讲师,只知道有这回事。”老人重新坐下,显得疲惫,“但我记得,社团的指导老师是陈志平——现在的省厅法医,当年是学院的音乐心理学讲师。”

叶子与苏瑶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
陈志平。十年前林悦案的法医,五年后调去省厅。现在,他的名字再次出现,与神秘的符号、秘密的社团联系在一起。

“最后一个问题。”叶子说,“天然龙涎香制成的香薰,您知道学院里谁用过或研究过这个吗?”

周文渊皱眉思索:“龙涎香...香料学不是音乐学院的课程。不过,化学系那边可能有相关研究。两栋楼离得近,有时候学生会有跨专业的兴趣小组。”

离开办公室时,叶子在门口停下:“周教授,您刚才说陈雪太想证明自己。具体是指什么?”

老人望向窗外,学院的钟楼在阴云中只剩下一个剪影。“她妹妹陈霜,本来比她更有天赋。但三年前那场车祸后,一切都变了。陈雪接过了妹妹的梦想,也接过了...某种负担。”

“什么负担?”

“愧疚。”周文渊轻声说,“她一直觉得,那场车祸是冲着自己来的。陈霜是替她承受了灾祸。”

化学实验楼是栋五十年代建的苏式建筑,墙皮剥落,露出底下斑驳的红砖。走廊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试剂的气味,与音乐学院的松香气形成诡异的重叠。

叶子按照周文渊的提示,找到了三楼的香料实验室。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。

敲门后,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探出头。她约莫三十岁,齐耳短发,戴着一副无框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锐利而警觉。

“请问林教授在吗?”苏瑶问。

“我就是林静。”女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,“你们是?”

出示证件后,林静侧身让他们进来。实验室不大,但收拾得井井有条。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香料瓶,标签上写着拉丁文学名。工作台上,一套蒸馏装置正在运作,某种无色液体在冷凝管中缓缓滴落。

“我们在调查一起案件,涉及一种特制的香薰。”叶子描述了大剧院化妆间里的气味成分,“檀香、肉桂、没药,还有天然龙涎香。”

林静的手顿了顿。“天然龙涎香现在很少见了。欧盟早在2003年就禁止商业捕捞抹香鲸,现有的天然龙涎香都是库存,价格堪比黄金。”

“您这里有吗?”

“我只有0.5克样品,是十年前一个研究项目留下的。”她打开一个上锁的冷藏柜,取出小小的玻璃瓶。里面的物质呈灰白色,蜡状,看起来毫不起眼。

“十年前什么项目?”

“关于香料对记忆的唤醒作用。”林静小心地收起样品瓶,“当时有个跨学科小组,研究特定气味组合能否触发深度记忆。音乐学院那边也有人参与。”

叶子立刻问:“参与者有名单吗?”

“我是后来接手的,原始资料可能在档案室。”林静想了想,“不过,我记得项目负责人是陈志平老师——他当时在音乐学院任教,但对神经科学和香料学都有兴趣。”

又是陈志平。

“这个项目有没有产生具体的配方?”

“有,而且不止一个。”林静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会儿,调出一份扫描文件。页面抬头写着“香料与记忆关联性研究——阶段性报告,2008年10月”。

报告附录里有七个配方,其中第三个的成分正是:檀香、肉桂、没药、龙涎香。配方名称为“审判之息”。

“为什么叫这个名字?”苏瑶问。

“不清楚,命名是陈老师负责的。”林静往下滚动页面,突然停住,“等等,这里有个备注:‘配方三专为音律会定制,用于特定仪式’。”

音律会。那个秘密社团。

“能打印这份报告吗?”

“原件不行,这是内部资料。但我可以给你复印件。”林静操作打印机时,状似无意地问,“这案子...是不是和林悦有关?”

叶子敏锐地看向她:“你为什么这么问?”

“因为2008年10月,这份报告完成的那天晚上,林悦来找过我。”林静的声音很轻,仿佛怕被谁听见,“她想知道配方三的具体成分,特别是龙涎香的替代品。她说,她要在社团活动里用。”

“你告诉她了?”

“我给了她一个人工合成配比表,效果类似但成本低得多。”林静取下刚打印好的复印件,指尖有些颤抖,“三天后,她就...坠楼了。警察来问过话,但我没说香料的事,因为觉得不重要。”

“现在你觉得重要了?”

林静沉默了很久。“她来问配方的那天,看起来很紧张。我问她怎么了,她说...她发现了社团的秘密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
“什么秘密?”

“她没说。但她说,如果她出了什么事,让我把配方表交给警察。”林静打开抽屉,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,“这是她当时留下的。我没打开过,因为...我怕。”

信封没有封口。叶子戴上手套,小心地抽出里面的纸。是一张手写的配方表,字迹工整,但在页面右下角,有一行小字,写得仓促而潦草:

“他们用音乐审判罪人,但谁审判他们?符号不是信仰,是诅咒。鸢尾花开时,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。——林悦,2008.10.24”

那是她死亡前一个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