帅帐之内,烛火摇曳,映得沈砚的脸庞明暗交错。女真使者哈达话音刚落,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,将领们的怒喝声尚未出口。
便见沈砚猛地抬手,一把夺过哈达手中的“和约”文书,五指用力,只听“嗤啦”一声,那份绣着女真图腾的绸缎文书便被撕得粉碎,纸屑纷飞,散落一地。
“放肆狂言!”沈砚猛地起身,玄色战甲上的铜钉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眼神如利剑般直刺哈达,声音冰冷得足以冻结空气,“我大炎国土,寸土不让!
我沈砚的忠魂,只效忠于陛下,忠于家国,岂容尔等蛮夷挑拨离间!”
哈达脸色骤变,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强装镇定道:“侯爷何必动怒?我家大汗也是一片‘诚意’,划江而治,共分辽东,于侯爷而言,亦是……”
“住口!”沈砚厉声打断,腰间佩剑豁然出鞘,寒光直指哈达咽喉,“再敢胡言乱语,休怪本侯斩了你这挑拨离间的狗贼!来人,将这等狂妄之徒拖出去,驱逐出辽东地界,若再敢踏入半步,格杀勿论!”
帐外亲卫应声而入,架起吓得浑身发抖的哈达与随从,毫不客气地拖出帅帐。哈达一边挣扎,一边高声喊道:“靖安侯!你今日拒绝,他日必悔!我家大汗的提议,永远有效!”
声音渐渐远去,沈砚收剑入鞘,眼神依旧冰冷。帐内将领们纷纷躬身道:“侯爷英明!女真蛮夷的阴谋诡计,岂能蒙蔽侯爷的双眼!”
沈砚缓缓坐下,眉头紧锁:“努尔哈赤此举,绝非简单的议和,而是攻心之计。
他深知正面战场难以取胜,便想借谣言离间我与朝廷的关系,让陛下对我心生猜忌,届时,我军内外交困,他便可有机可乘。”
“那侯爷,我们该如何应对?”辽东总兵担忧地问道。
“传令下去,加强营中戒备,严查往来人员,凡有散播谣言者,一律军法处置!同时,密切监视女真使者的动向,务必查清他们的落脚点,防止他们继续勾结奸佞,散布流言。
”沈砚沉声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。他知道,谣言一旦散播开来,便如野火燎原,难以扑灭,即便他此刻态度坚决,也未必能完全打消朝廷的疑虑。
果不其然,哈达被驱逐出沈砚的大营后,并未离开辽东,而是悄悄潜入了辽阳城中,找到了一名被沈砚贬斥的前户部主事周谦。
周谦因贪污军饷被沈砚查出,贬为庶民,心中对沈砚怨恨已久,此番见女真使者找上门来,顿时心生歹念。
“周大人,靖安侯如今手握重兵,功高震主,早已引起天启帝的猜忌。我家大汗有意与侯爷合作,划辽河而治,只是侯爷暂时碍于君臣名分,尚未应允。
”哈达对着周谦拱了拱手,语气谄媚,“若是周大人能助我等将此事散播出去,待我女真占据辽东,定封周大人高官厚禄,享不尽的荣华富贵。”
周谦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怨恨,沉吟片刻,咬牙道:“好!沈砚那厮害我身败名裂,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!此事交给我,不出十日,定让他声名狼藉,成为朝廷的眼中钉、肉中刺!”
随后,周谦利用自己昔日在朝中的人脉,暗中联络了几位与沈砚有旧怨的官员,将“沈砚有意拥兵自重,与女真媾和,划辽河而治”的谣言添油加醋地散播出去。
谣言中不仅有“和约”的细节,还编造了沈砚私吞军饷、克扣粮草、意图谋反的“证据”,一时间,辽东境内流言四起,人心惶惶。
而这些谣言,通过周谦联络的朝中官员,迅速传到了京城。此时的京城,主和派官员本就对沈砚的主战策略不满,得知此事后,如获至宝,纷纷上书弹劾沈砚。
金銮殿内,天启帝坐在龙椅上,脸色阴沉得可怕,御案上堆满了弹劾沈砚的奏折。
主和派领袖、礼部尚书李嵩出列躬身,声音悲切:“陛下,沈砚在辽东手握重兵,不思全力退敌,反而与女真私相授受,意图划江而治,分裂国土,其心可诛!
此等叛臣贼子,若不早日处置,必成心腹大患!”
“陛下,李大人所言极是!”另一名主和派官员附和道,“沈砚自上任辽东总督以来,擅启边衅,多次主动出击,虽有小胜,却也让我大炎与女真彻底交恶,战事不断,耗费粮草白银无数,百姓流离失所。
如今更是传出通敌之嫌,恳请陛下即刻下旨,将其召回京城问罪,另派贤臣前往辽东主持大局!”
一时间,主和派官员纷纷附和,弹劾之声不绝于耳。而主战派官员则极力为沈砚辩解:“陛下,沈砚忠心报国,战功赫赫,此次抚顺大捷,重创女真铁骑,扬我国威,岂能因几句无凭无据的谣言便定其罪?
定是女真蛮夷的反间计,意图离间陛下与沈砚的君臣关系,陛下万万不可中计!”
“无凭无据?”李嵩冷笑一声,“如今辽东境内流言四起,甚至有‘和约’的细节流传出来,绝非空穴来风!况且,沈砚手握重兵,远离京城,若真有反心,后果不堪设想!陛下,防人之心不可无啊!”
朝堂之上,主战派与主和派争论不休,吵得不可开交。天启帝坐在龙椅上,脸色愈发阴沉,心中更是疑虑丛生。
他固然相信沈砚的才能,也认可他的战功,但沈砚手握重兵,声望日隆,本就让他心生忌惮。如今谣言四起,虽无确凿证据,却也如同一根刺,扎在他的心头。
若是沈砚真有反心,凭借他在辽东的威望与兵力,足以割据一方,甚至威胁到朝廷的统治;可若是将他召回京城问罪,辽东战事无人主持,女真铁骑定会趁机大举进攻,到那时,辽东便会落入敌手,后果同样不堪设想。
沉思良久,天启帝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威严:“诸位卿家所言,朕皆知晓。沈砚是否通敌,尚无确凿证据,不可贸然定罪。
但流言四起,影响恶劣,沈砚难辞其咎。传朕旨意,申饬沈砚,责令其即刻上书,详细解释议和风波之事,务必澄清谣言,以正视听。”
“另外,派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前往辽东,担任监军,监督沈砚的一举一动,密切关注辽东战事,随时向朕汇报。”
旨意下达,朝堂之上瞬间安静下来。主战派官员虽为沈砚感到不平,却也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;主和派官员虽未能将沈砚扳倒,却也成功让皇帝对其心生猜忌,并派出了监军,算是达成了部分目的。
几日后,带着皇帝申饬与任命的圣旨,王承恩率领一众随从,踏上了前往辽东的路途。王承恩是天启帝的心腹太监,为人阴险狡诈,极善揣摩圣意,此次前往辽东担任监军,明面上是监督战事,实则是皇帝派去监视沈砚的眼线。
而此时的辽东,沈砚刚刚收到皇帝申饬的圣旨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知道,皇帝的申饬,意味着猜忌已然产生,即便他能澄清此次的议和风波,那份猜忌也难以彻底消除。
而即将到来的监军太监,更是会成为他日后行事的掣肘,让他在应对女真的同时,还要分心应对来自内部的算计。
帅帐之外,寒风呼啸,烽火依旧。沈砚站在帐前,望着远处女真大营的方向,眼神深邃。
他不仅要面对努尔哈赤的军事进攻与政治阴谋,还要应对朝廷的猜忌与掣肘,内忧外患之下,他的辽东征程,愈发艰难。
王承恩即将抵达,这位监军太监的到来,会给辽东战事带来怎样的影响?努尔哈赤是否会趁此机会再次发起进攻?沈砚又该如何在澄清谣言、应对监军的同时,守住辽东的防线?
塞外的烽火,愈燃愈烈,一代枭臣的命运,再次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