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顺着陈砚舟的发梢滴进衣领,冷得他肩膀一缩。他没动,刀尖还抵在心口,但力道早就松了。血从掌心流出来,混着雨水,在泥里画出几道红线。
对面三人没敢上前。
他们站成三角,掌心青光连着,像一张网罩住这片空地。可就在刚才那一瞬,陈砚舟身上的血纹猛地炸开又收回,快得像是错觉。他们迟疑了。
他也需要这点迟疑。
左脚悄悄往后挪了半寸,踩进假山投下的暗处。泥水漫过鞋面,冰凉贴着脚踝。他把黑伞横过来,挡在身前,伞骨沾满雨水,在微弱天光下反出一点银亮。
雨点砸在石板上,三声一停顿。
他屏住呼吸,等下一个间隙。
就是现在!
身子贴地滑出,像蛇钻草丛。黑伞尖端一挑,直刺左侧那人咽喉。对方反应不慢,抬手要格,可陈砚舟这一击太快,伞骨擦过面具边缘,咔的一声扎进脖颈。
没叫。
那人张了张嘴,喉咙里咕噜一声,膝盖一软跪进泥里。陈砚舟左手一捞,接住坠下的玄铁令牌,右手顺势将伞柄往回一带,尸体无声倒下。
另外两人立刻转身。
陈砚舟已经退到假山背后,背靠冰冷石壁,胸口起伏。他低头看手里的令牌,蟠龙纹路清晰,但底部缺了一角,像是被硬物刮掉的。他记得这痕迹,在《血经残卷》某页拓图上见过。
系统震动了一下。
【检测到高强度追踪术波动】
【触发“躺平系统”隐藏功能:潜行模式(雨天隐蔽性+30%)】
他嘴角抽了下。
原来下雨天还能加buff。
他把令牌塞进内袋,摸了摸伞骨。刚才那一刺,柳叶刀刃全数弹出,现在收了回去,只留一个黑点在伞尖。
前面两人开始移动。
他们背靠背推进,掌心青光不散,每一步都踩得稳。雨水打在光幕上,噼啪作响。
陈砚舟靠着假山,慢慢蹲下。苏怀镜还在那边,倒在泥水里,一动不动。他不能让她一直躺在那儿。
他抬起右手,用钢笔尾端轻轻敲了三下地面。
哒、哒、哒。
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——该用药了。
那边,苏怀镜的手指突然抽了一下。
她眼睛闭着,脸色发青,可手指却慢慢伸进腰间药囊,摸出一把灰白色粉末。她手臂抖得厉害,但还是用力扬了出去。
药粉遇雨即化,飘成一层薄雾,随风扑向那两人。
他们吸入一口,立刻捂住喉咙,弯下腰咳嗽。声音变了,像是嗓子被砂纸磨过。
陈砚舟抓住机会,从假山后闪出。
他冲向中间那人,黑伞横扫,逼得对方后退半步。另一人想补位,可喉咙剧痛,动作慢了一拍。
就这一瞬。
苏怀镜甩出两枚银针,细得几乎看不见。针尖破雨而行,精准钉入两人颈侧穴位。他们顿时说不出话,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。
陈砚舟逼近为首那个,一脚踩住他持令牌的手腕。
“你们以为我逃不掉?”他蹲下来,声音不高,“可你们不知道,我妈留下的血书背面,印的就是你们这块牌的拓纹。”
那人瞪着他,眼里有惊也有怒。
陈砚舟掏出那块玄铁令牌,翻过来,指着底部缺角:“这龙纹少一块,只有守龙人才认得。你们拿的是假的,执行的也是假命令。”
那人嘴唇动了动,没发出声。
陈砚舟盯着他:“谁派你们来的?清武司?还是陆玄冥?”
对方摇头,眼神坚决。
陈砚舟冷笑,伸手捏住他面具边缘,猛地一扯。
面具脱落,露出一张年轻的脸,眉心有一道旧疤。这不是熟人,但那种训练痕迹他认得——偃武使标配的肌肉发力方式,走路时重心偏右,是长期持戟养成的习惯。
他松开手,转头看向苏怀镜。
她已经彻底昏过去了,靠在花坛边上,手指还搭在药囊口。雨水把她头发打湿,贴在脸上,嘴唇泛紫。
他走过去,蹲下检查她的脉搏。跳得乱,体温高得吓人。再这样下去,她会烧坏脑子。
必须离开这里。
他抱起苏怀镜,顺手捡起那把短戟,插进自己腰带。又把死去那人的玄铁令牌也收了,两块叠在一起,沉甸甸的。
雨还在下。
他撑开黑伞,遮住两人头顶。伞面宽大,刚好挡住视线。他贴着花坛边缘往前走,脚步放轻,避开积水多的地方。
身后那两人没追。
他们被药粉侵蚀,又被银针封了发声穴,短时间内没法传讯。就算有人来救,也得等一会儿。
他穿过一片枯死的梅林,绕过倒塌的亭子,前方就是皇城东墙。那里有一排排水口,通向外城巷道。
但他没直接去。
他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下,把苏怀镜轻轻放下,靠在树干上。然后掏出两块玄铁令牌,摊在地上比对。
一块是他刚抢的,一块是从死人身上拿的。
纹路几乎一样,但第二块底部的缺角更明显,像是被人特意磨过。而且边缘有细微划痕,排列成一行小字,肉眼看不清,他用钢笔尖轻轻刮了刮。
“武科考场,辰时开闸。”
他盯着这几个字,眉头皱紧。
武科考场?那是朝廷选拔武官的地方,每年只开一次。今年还没到时间,怎么会……
等等。
他忽然想起什么。
《血经残卷》最后一页,父亲的笔迹写着:“龙启之门,始于考院。”当时他看不懂,以为是隐喻。现在看来,可能真是个地点。
他收起令牌,重新抱起苏怀镜。
不能再拖了。她需要药,也需要安全的地方休息。武科考场既然和令牌有关,那就一定是线索。
他沿着墙根走,避开巡逻灯影。雨水顺着伞沿流下,形成一道水帘。他的身影藏在黑伞下,像一滴融入夜色的墨。
百步外,一座拱形排水口半开着,铁栅栏锈迹斑斑。他走过去,用短戟撬开锁链,抱着苏怀镜钻了进去。
通道狭窄,脚下是齐踝深的污水。他一步步往前走,耳朵听着上方动静。偶尔有脚步声经过,都被雨声盖住。
走了约莫一刻钟,前方出现台阶。
他爬上台阶,推开一扇木门,外面是一条窄巷。两边是废弃的民宅,屋顶塌了半边。巷口挂着一盏灯笼,风吹得摇晃,照出墙上一张告示。
他走近看了眼。
“武科初试,明晨开榜。考生凭引信入院。”
下面盖着清武司的印。
他盯着那行字,没动。
苏怀镜在他怀里咳了一声,手指抓紧了他的衣服。
他低头看她,又抬头望向巷子尽头。那里有一座高墙,墙头站着几个巡卫,手里提着灯。
那就是武科考场。
他站在原地,雨水顺着伞尖滴落,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