珠玉藏椟,怀璧之诫
周雨柔的策略清晰明了,带着宗门弟子特有的、依托于强大背景的自信。然而,她话音落下后,静室内却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。
周长明并未立刻赞同,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,眉头微蹙,眼中闪过一丝远比周雨柔更为复杂的考量。他抬起手,打断了妹妹因这沉默而略显疑惑的神情。
“雨柔,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,“你的谋划,于宗门内的人情往来、资源调配,可谓精准。但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炬地看向妹妹:“你将我周家,仍看作是与青云宗内诸峰类似的、有金丹真人坐镇的势力了。你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——我周家,在外人眼中,仍只是一个偏居一隅、最高仅有一位新晋筑基修士的练气散修家族。”
“嗯?”周雨柔微微一怔,显然没完全明白兄长的意思。
周长明身体微微前倾,语气加重:“你建议将二阶丹纹丹药献给墨真人,此策本身无错,甚至是妙棋。但你想过没有,这批丹药一旦呈上,墨真人会如何想?他或许会欣慰于我们的孝心,或许会看重琳儿的潜力。但与此同时,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便会浮现:一个根基浅薄的周家,从何得来稳定产出二阶丹纹丹药的能力?”
他不需要妹妹回答,直接点出核心:“是得了某位丹道大师的隐秘传承?是发现了某个上古洞府的遗泽?还是……掌握了某种能稳定提升成丹品质的逆天秘法?无论哪一种猜测,对如今的周家而言,都是足以招致灭顶之灾的‘怀璧之罪’!”
“届时,”周长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,“觊觎者将不再是区区林家、冯家之流,可能是宗门内其他派系的金丹长老,可能是与我们并无交情的筑基修士,甚至可能是……宗门之外、我们无法想象的势力。墨真人能护我们一时,可能护我们一世?更可能的是,在巨大利益面前,这份情谊能有多重?”
周雨柔脸上的从容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知后觉的惊悸。她身在宗门,习惯了相对有序的竞争,确实低估了外界修仙界的残酷,低估了人性在足以改变命运的诱惑面前的贪婪。她只想到了献宝的好处,却未曾深想这“宝”背后所代表的、周家目前根本无法守护的“秘密”。
“是……是妹妹考虑不周了。”她声音微涩,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,“我只想着展现价值,却忘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。尤其是我们周家这棵‘树’,还远不够高大粗壮。”
周长明见她明白过来,神色稍缓,语气也转为引导:“所以,丹药之事,尤其是带丹纹的丹药,必须慎之又慎。或许,暂时只能让琳儿在家族内部炼制,少量自用,绝不可大量外流。至于出手……或许只能选择性地、通过绝对信任的单一渠道,少量流出最普通无纹的二阶丹药,并且要伪装成偶然所得或高价购自他处。”
他总结道:“雨柔,你要记住。在拥有足够守护珍宝的力量之前,最好的自保方式,就是不让外人知道我们拥有珍宝。锋芒,可以露,但只能露我们能守得住的那部分。超出能力范围的底牌,藏得越深,家族就越安全。”
这一番“怀璧之诫”,如同给周雨柔上了一课,让她真正站在家族的立场上,重新审视了宗门外的险恶与生存之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