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如眉开始有意识地“消失”。她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,间隔越来越短。起初,苏文和凌素心遇到稍棘手的问题,还会通过传讯玉简请示。柳如眉的回复往往延迟,且内容简洁,多是“依规处理”、“尔等议定”、“可咨询韩立大总管”之类。
几次之后,苏文和凌素心明白,府主(柳如眉)是铁了心要放权。他们不得不开始自行协商,寻求解决方案。起初难免有摩擦,苏文觉得凌素心手段过于强硬,容易激化矛盾;凌素心则认为苏文有时过于算计,缺乏魄力。
柳如眉冷眼旁观,并不急于调解。直到一次,因为一批重要矿产的运输路线与护卫力量分配问题,两人争执不下,几乎影响到与神兵派的合作。柳如眉才再次出面,但她并未裁决谁对谁错,而是将两人叫到静室,铺开地图,从仙伯府整体利益、与神兵派的长期关系、血煞宗可能趁虚而入等多个角度,分析了利弊,引导他们自己找到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。
“望泽城不是我柳如眉一人的,更是仙伯府的。”她看着二人,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,“你二人,一内一外,一柔一刚,当如车之双轮,鸟之两翼。合则两利,斗则俱伤。日后遇事,多想想今日之言。”
这番话,如同醍醐灌顶。苏文和凌素心都是聪明人,深知府主苦心,也明白了相互配合的重要性。自此之后,虽然仍有分歧,但两人都开始有意识地沟通、妥协,努力形成合力。
权力过渡期,最易引来外部试探。血煞宗果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。
一日,星尘阁一支运输队在外围缓冲区遭遇“不明身份”修士袭击,货物被劫,护卫伤亡数人。几乎同时,城内几家与仙伯府有竞争关系的商会,开始联手压低几种仙伯府主打货物的价格,并散布不利谣言。
这是典型的组合拳,意在试探仙伯府新领导层的反应能力。
柳如眉接到报告时,正在闭关冲击一个小瓶颈。她只回了一句:“由苏文、凌素心全权处置。”
压力完全来到了苏文和凌素心肩上。
两人迅速碰头。凌素心主张立刻派出精锐小队,追查劫匪,以雷霆手段报复,同时加强城内星陨卫巡逻,震慑宵小。苏文则认为,当务之急是稳定商业渠道,反击谣言,追查货物可同步进行,但手段需隐秘,避免落入对方圈套引发更大冲突。
经过一番激烈但克制的讨论,他们制定了一套组合策略:
1. 凌素心方面:明面上,加派巡逻队伍,展示武力。暗地里,派出侯隐留下的精锐谍报人员,协同少量星陨卫好手,秘密追查劫匪下落和幕后主使。同时,在军事议事堂提出抗议,要求拓泽司介入调查,施加政治压力。
2. 苏文方面:立刻调动储备货物,稳定市场供应。利用与百草派、神兵派的良好关系,请他们出面稳定价格。同时,通过星尘阁的情报网,查清谣言源头,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散布对血煞宗不利的消息(如其丹药以次充好、法器隐患等)。他还亲自出面,宴请城中几位中立的大商会主事,阐明利害,争取支持。
这套“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”的策略,取得了良好效果。数日后,秘密小队成功伏击了那伙劫匪,夺回部分货物,并确认了对方身份与血煞宗有关。凌素心将证据直接甩在了军事议事堂上,让血煞宗代表一时语塞。而苏文的商业运作,也成功稳定了市场,挫败了对方的价格战和图谋。
此次事件,不仅成功化解了危机,更极大地提升了苏文和凌素心在望泽城仙伯府体系内的威望,也证明了“双柱”策略的可行性。柳如眉在出关后得知全过程,微微颔首,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地。
第五章:正式交接与剑心依旧
历时近两年的过渡期后,柳如眉认为时机已然成熟。
这一日,她再次召集望泽城所有核心成员于城主府大殿。与两年前相比,她的气息更加内敛,但眼神中的剑意却愈发纯粹。
“今日起,”她声音清越,传遍大殿,“我将进入长期闭关,专注剑道,非城毁人亡之危,不再过问俗务。”
殿内一片寂静,众人早有预料,但仍感震动。
“望泽城一应事务,由总管苏文、星陨卫副统领凌素心共同决断。重大事项,二人需协商一致,若遇分歧,可传讯星陨仙伯府韩立大总管,或……禀报于我。”她留下了最终裁决的通道,但所有人都明白,这通道不会轻易开启。
“墨渊大师,望泽城阵法安危,系于你身。”
“属下遵命!”墨渊躬身。
她的目光扫过苏文和凌素心,没有过多的嘱托,只有一句:“望泽城,便交给二位了。莫负府主信任,莫负仙伯府栽培。”
苏文与凌素心齐齐单膝跪地,声音坚定:“必竭尽所能,守护望泽城,不负府主与柳长老重托!”
柳如眉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,转身离去,青色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后通道。她没有回头,正如她手中的剑,一旦出鞘,便一往无前。
从此,柳如眉的身影虽在望泽城渐渐隐去,但她留下的规矩、她培养的人、以及她那悬于所有敌对势力头顶的剑尊威名,却依旧深刻地影响着这座巨城。她将繁琐的权柄交出,换得了问道剑道巅峰的宝贵时间,而望泽城,则在新的领导模式下,继续着它的运转,如同一个精密的符阵仪器,在云梦大泽的风云变幻中,为星陨仙伯府坚守着这片至关重要的前沿阵地。
薪火已传,而剑,始终悬于危泽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