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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时将临,万籁俱寂。

太极宫内烛火高燃,映得殿宇深处恍如白昼,魏晔独坐于御案之后,面上神情晦暗难辨,手中死死捏着一本折子,目光死死钉在上面,良久,猛地挥手将那本子狠狠掼了出去。

“好一个余家!”

殿门无声开启一道缝隙,安福踮着脚进来,拾起那本散落的奏折,用袖口轻轻拂了拂,而后双手托着,恭恭敬敬将其重新置于案头。

安福垂着眼,心里头无声地叹了口气。这余家,面上摆的是世代清流的做派,背地里行的竟是这般污糟苟且的勾当,这般表里不一,也难怪皇上震怒。

张御史的夫人那日不过是趁着天好,上街挑选几匹新到的苏缎,不料竟撞见一桩闹剧。

一名衣着艳丽的女子正厉声呵斥不小心冲撞了她的妇人,引得周遭路人纷纷侧目,她却自称是余大人的如夫人。

京中谁人不知,余家乃是诗礼世家,更有一条祖训——男子四十无子,方准纳妾。张夫人记得分明,这位余大人今岁不过三十有八,且其正室夫人早已为他诞下了一子二女,长女正是如今宫中的贤妃娘娘。

余大人这般年纪,这般家况,怎会冒出个如此跋扈的如夫人?

张夫人只疑心是哪里来的轻狂女子,胆大包天,打着余家的旗号在外头招摇撞骗。唯恐败坏了清流声名,她便使了心腹仆人去打探。

结果……她竟真的没撒谎,只不过却并非余大人的妾室,而是余老大人的妾室!

那余老大人便是谏议大夫余允璋!如今已是耳顺之年,与余老夫人举案齐眉,乃是京城里人人称颂的一段佳话。先皇还曾亲口赞他“德行高洁,闺门肃穆”,赐下匾额以彰其家风。

谁知……谁知这竟是天大的笑话!

那面上做着终身不纳妾的人,背地里竟在外头另置宅院,养了不止一个,而是十来个年轻娇媚的小妾!

当真是……老当益壮。

张夫人将此事告知了张御史,张御史初时不信,待暗中遣人查证后,气得胡子直抖——好么!岂止是余老大人德行有亏,那位余大人也是半斤八两!

张御史素来刚直,最恨此等欺世盗名之辈。当下便一道奏折将余家那点污糟事掀了个底朝天,折子里痛斥余家沽名钓誉,表面上是诗礼传家、清流典范,实则污糟不堪、欺君罔上。

皇上震怒,当即下旨命有司彻查余家之事。

魏晔指尖抵在眉心上,用力揉按了几下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安福腰身躬下去几分:“回皇上,已近亥时末了。”

魏晔并未抬眼:“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?”

安福恭谨道:“皇上放心,一切皆已遵照慧明禅师的吩咐,准备妥帖了。”

魏晔站起身:“那便摆驾吧!”

自那夜与皇后忆起早夭的孩儿后,魏晔心下恻然,为宽慰皇后,他又接连去了两回。可奇的是,每回宿在凤仪宫,睡意朦胧间总能听见一声细微的婴啼,他曾极隐晦地向皇后问起,皇后却是一脸茫然。

他私底下召见了慧明禅师。

禅师闭目沉吟良久,方缓声道:“皇上所闻,非是幻听,恐是小殿下灵识未远,尤眷恋父母慈恩,故显此声以诉衷肠。”他继而建议,“若欲助小殿下早登极乐,需至亲之人以至诚之心为灯。可于今夜子时,在清净之地,由您亲手点燃七盏明灯,每燃一盏,便诵一遍《往生咒》。如此,便可为小殿下照亮往生之路,渡其脱离执念,早日轮回。”

魏晔并没有惊动任何人,御辇借着夜色的掩盖悄然去往了慈元殿。

刘山也利落地起了身,从榻下摸出一个包裹。

于波从廊柱的暗影里探出半个身子,警惕地四下张望一番,方才冲刘山招了招手:“我瞧过了,这会儿四下没人,你赶紧去!千万记牢了我上回带你摸清的那条小道,务必避开禁卫!到了就直奔西北角那处假山后头,在那儿烧最稳妥……万一、万一有什么不妥,好歹有佛祖镇着。如今刚办完法会,又都传那儿夜里不太平,值夜的那帮崽子比平日松懈多了。”

刘山忙不迭地点头:“我记下了,这回真多亏了你!等这档子事平安过去,我必定弄来上好的酒菜,咱哥俩痛痛快快喝上一顿!”

于波胡乱应了一声,目送着刘山的身影消失在宫墙的暗影里,这才转过身,哼起一段不成调的小曲,晃晃悠悠地踱回了值房。

不枉他在这鬼地方猫了近一年,总算是帮主子办了桩大事。

刘山死死搂住怀里的包裹,似是抱着救命稻草,风从他耳畔刮过,恍惚间他又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,幽幽渺渺,吓得他头皮骤然一麻,拼尽全力加快了脚步。

等到了那处偏僻的假山石后,慈元殿内飘出的檀香萦绕鼻尖,伴着殿内隐约传来的诵经声,他提着的心才终于松懈了几分。

他慌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,将一叠纸钱点燃。橘红色的火苗腾起,他口中念念有词,眼看那叠纸钱将要燃尽,他伸手便要去取那金银元宝,却发生了意外。

他手中的元宝尚未触及火苗,竟燃了起来,腾起一簇蓝绿色火焰,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妖异。

刘山骇得魂飞魄散,猛地扭头——却见放在身旁地上那剩余的元宝,竟也接二连三地窜起同样鬼气森森的幽蓝火苗。

他吓得肝胆俱裂,怪叫一声,撒腿便开始狂奔。可那幽蓝火焰竟如活物般,紧贴着他穷追不舍。

慌乱中,他脚下一绊,重重摔倒在地。还不及痛呼,却惊骇地发现,那追着他跑的火焰竟也骤然停驻,只在他周围寸许之地跳跃燃烧。

刘山冲着四周不停磕头,带着哭腔哀求:“饶命!饶命啊!不是我……不是我……”

就在此时,一声清晰而幽怨的婴儿啼哭,钻入他的耳中。

他只觉得裤裆处一热,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沿着腿根蜿蜒而下,腥臊气瞬间弥漫开来。

恐惧已碾碎了一切理智,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,朝着慈元殿的方向跌跌撞撞而去。

那婴啼声却如跗骨之蛆,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——慈元殿!慈元殿里刚办过法会,有佛祖!有禅师!只有跑到那里,才能镇住身后这索命的脏东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