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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欲求。

江湖人提这三个字,嗓子眼会发紧。

无欲求,无欲何能求?

他们不求恩怨,不问是非。

他们只求一件事——你出得起价钱,他们就去取人命。

像一把刀,只认握刀那只手递过来的金银。

慕容家的人,走进了无欲求那座不起眼的山门。

出来时,追杀令就挂上了。

冷云舒。

“女罗刹”。

名字后面跟着的价码,高得让寻常江湖客腿软。

无欲求接单,不问目标是谁,只问钱够不够。

同时,慕容家的银子也流进了听风楼。

听风楼卖消息,也做中间人。

很快,江湖每个角落的酒馆、茶肆、黑市,都传开了消息。

五千两。

活的翻倍。

这笔钱,足够一个三流门派吃喝十年,足够一个亡命徒潇洒几辈子。

江湖这潭水,被这巨额赏金彻底搅沸了。

无数双眼睛,明里暗里,投向了北方,投向了那片草原。

……

草原的风,并没有因为换了天地就变得温柔。

它依旧刮着,卷起沙砾和枯草,抽打在人脸上,生疼。

天很高,很蓝,蓝得有些不真实。

江无花看着远处那些穿着破烂皮袍,赶着瘦羊的牧民。

他们的脸被风吹得皴裂,眼神浑浊,带着一种她熟悉的麻木。

小孩光着屁股在泥地里跑,肋骨一根根凸出来。

她也看到过倒毙在草窠里的尸体,没人收殓,被野兽啃食干净。

这里和大虞,好像没什么不同。

头顶换了一片天,脚下踩着的,依旧是苦难。

那些争夺,那些算计,打到头破血流,争来的东西,好像也落不到这些人身上。

他们只是活着,或者等着死。

冷云舒的伤,没有好转。

离开十六州时那股硬撑着的劲儿泄了,伤口在颠簸中恶化,红肿,流脓,发起高烧。

他躺在临时搭起的简易担架上,时醒时昏,醒时咬着牙不吭声,昏时眉头也紧紧锁着,像是在梦里也在搏杀。

默笙守在他旁边,用清水一遍遍给他擦拭滚烫的额头,换下被脓血浸透的布条。

她看着冷云舒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,看着那伤口狰狞的模样,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,一种焦灼。

她认识那些草药,能处理简单的皮肉伤,但面对这样严重的内伤和溃烂,她束手无策。

现在,她看着冷云舒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,心里头一次冒出强烈的渴望……

她想会医术,想懂得更多。

她想起李长生。

她想起他偶尔看向小饿时,那藏在嫌弃底下,像看自家不争气崽子一样的眼神。

如果小饿死在这里……

她几乎能想象出,李长生不会哭,不会闹,可能还是会骂骂咧咧,说些“死了清净”的混账话。

但她知道,铺子里的饭桌会空一个位置,那个位置,会一直空着。

李长生心里,也会空一块。

想起李长生偶尔不耐烦地丢给她一些草药,告诉她怎么捣碎,怎么敷。

那时候她只是记下,从没想过为什么。

不是为了救死扶伤那种大道理,仅仅是因为,她不想让李长生伤心。

这个念头单纯,又固执,成了支撑她此刻唯一的念头。

燕十三弄回来一些烈酒,还有一小包据说是草原萨满用的草药,味道刺鼻。

他帮着默笙给冷云舒清洗伤口,动作不算温柔,但足够仔细。

酒淋上去的时候,昏迷中的冷云舒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。

“能不能活,看他自己。”

燕十三直起腰,脸上没什么表情,“也看命。”

江无花站在帐篷口,望着外面苍茫的草原。

她听到了燕十三的话,没回头。

命?

她不信命。

她只信自己手里的匕首,信那个远在青石镇、神通广大的爹。

可现在,匕首救不了小饿。

刘武缩在帐篷角落,抱着那个已经轻了不少的钱袋子,眼神闪烁。

他看看昏迷的冷云舒,又看看江无花和燕十三的背影,喉咙动了动,最终没敢说什么。

夜里,冷云舒烧得更厉害了,开始说胡话。

一会儿是“父亲,孩儿无能”,一会儿是“张启明,老贼”,一会儿又变成“陛下……为何……”

声音破碎,夹杂着痛苦的呻吟。

默笙一夜没合眼,不停地给他换冷帕子敷额头,用清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。

她的动作始终很轻,脸上也没什么表情,只有嘴唇抿的紧紧的。

天快亮的时候,冷云舒的胡话停了,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。

默笙探了探他的额头,温度好像退下去一点。

她轻轻松了口气,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,靠在帐篷支架上,闭上了眼睛。

燕十三不知何时出去了,又回来了,手里提着两只打来的野兔。他扔给刘武一只:

“收拾干净,煮汤。”

刘武接过兔子,犹豫了一下,小声问:“燕……燕大侠,咱们接下来……怎么办?这里也不安全吧?”

燕十三没看他,自顾自处理另一只兔子,用那把锈剑剥皮,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。

“等。”

“等什么?”

“等他能站起来走路。”

燕十三指了指昏迷的冷云舒,“或者,等追杀的人找上门。”

刘武不说话了,低头默默处理兔子。

江无花走进来,看了看冷云舒的情况,又看了看疲惫睡着的默笙。

她拿起默笙放在旁边的药箱,打开,里面那些瓶瓶罐罐,草药根茎,她大多不认识。

她拿起一株干枯的、带着小黄花的草,放在鼻尖闻了闻,有一股淡淡的苦味。

她想起小时候生病,李长生也会熬一些又苦又黑的药汁灌她,一边灌一边骂她麻烦。

那时候她觉得苦,现在却觉得,那苦味里,好像藏着点别的东西。

她把那株草放回去,合上药箱。

外面,草原的日出正在升起,金光刺破云层,洒在无垠的绿野上,壮阔,又冷漠。

这片草原,能容得下他们这几条丧家之犬吗?

她握紧了匕首。

无论如何,得活下去。

至少,要带着小饿活下去。

直到……

能让小饿再见那个躺在湖边钓鱼、骂骂咧咧的男人一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