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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押回梁山大营时,关胜始终闭目不语。宋姜命人设了干净的营帐,备上酒菜,却被他一脚踢翻:“我关胜岂食贼寇之食!”

朱武在旁叹道:“将军何必如此?我等虽占山为王,却从未害过百姓,反倒是你效忠的朝廷,让高俅这等奸佞祸害一方。”

“住口!”关胜怒喝,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岂容你等妄议君臣大义!”

宋姜见他执念甚深,只得命人严加看管,每日送去饮食,却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回。这般过了三日,关胜形容枯槁,眼神却依旧如炬,守帐的士兵都说,这位将军就算饿得站不稳,脊梁骨也从未弯过。

第四日清晨,帐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关胜睁眼望去,只见王焕、韩存保被梁山士兵引着走进来。

“王将军?韩将军?”关胜又惊又怒,“你们怎会与贼寇为伍?”

王焕叹了口气,在他对面坐下:“高俅当初出征时把粮草钱都揣进了自己腰包,克扣我等粮草,到济州这一路上到处强征粮草填补亏空,在独龙岗中了埋伏,又到济州城内强征百姓入伍,这样的人,值得我等为他卖命吗?再反观童贯,在东京时便勾结高俅,卖官鬻爵。”他看着关胜苍白的脸,“为了这等奸佞,你这又是何苦?三日水米未进,是想以死明志吗?”

“我乃朝廷命官,与贼寇同帐,已是奇耻大辱,岂能食其米粮?”关胜别过脸。

“贼寇?”韩存保冷笑一声,“关将军,你且说说,这几日看管你的士兵,可有半分怠慢?”他顿了顿,声音沉了几分,“你以为我们为何会坐在这里?不是因为打不过,是因为打累了——为高俅这等贪官卖命,值得吗?”

关胜猛地转头:“你们……”

“我们早已归降,也不再愚忠。”王焕接过话头,“那日被俘后,宋姜带我们去看了济州城外的村落——那些被高俅搜刮得家破人亡的百姓,如今在梁山弟兄的接济下,竟又燃起了炊烟。你说,这等‘贼寇’,比朝廷如何?”

关胜沉默了。他想起临行前,童贯在朝堂上拍着胸脯保证“高俅乃国之栋梁”,想起自己一路看到的荒村残垣,想起宋姜在山壁上那句“你守的忠义,不过是权贵手中的棋子”,心头像是被重锤猛击。

“将军,你我都是将门之后,自幼读的是‘忠君报国’。”王焕的声音缓和下来,“可报国先要护民,若民不聊生,这国,护着又有何用?宋姜说了,他不要我们屈膝称臣,只求联手铲除奸佞,还百姓一个清明。你……真要因一个‘降’字,便堵死所有路?”

韩存保解开腰间的水囊,递到关胜面前:“先喝口水吧。是死是活,是降是战,总得有力气想清楚。”

韩存保又打开食盒,里面是一碟咸菜、两个白面馒头,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:“先垫垫肚子,我知道你性子硬,但好汉也得吃饭不是?”他把粥碗递到关胜面前,“这粥是宋姜让人熬的,说你失血多,得补补。”

关胜的目光落在粥碗上,又猛地移开,喉结滚动了几下:“你们……竟吃他们的东西?”

“为何不吃?”韩存保在他对面坐下,自己拿起一个馒头啃了起来,“他们没把我们当阶下囚,给吃给喝,还请了大夫看伤。倒是我们效忠的朝廷,让高俅那厮坐镇的济州,搜刮得百姓连糠麸都吃不上——关胜,你说这世道,可笑不可笑?”

关胜的嘴唇哆嗦着,却说不出话来。他想起出发前,童贯在朝堂上拍着胸脯保证“高俅乃国之栋梁,必能守住济州”;想起行军途中,那些躲在破庙里的流民,见了他的军队就像见了豺狼,纷纷四散奔逃;想起山壁上宋姜那句“你守的忠义,不过是权贵手中的棋子”,字字如针,扎得他心口生疼。

王焕看着他苍白的脸,声音沉得像压了铅:“城西的瓦子村——你还记得吗?去年我们路过时,那里还炊烟袅袅,今年再去,却只剩断壁残垣,说是被高俅的人放火烧了,只因村民交不出粮草。”他顿了顿,眼中泛起红丝,“可现在呢?梁山弟兄带着村民在废墟上盖新屋,分了种子让他们春耕,那些差点饿死的老人孩子,如今竟能捧着热粥晒太阳了。”

“那又如何?”关胜的声音细若蚊蚋,“终究是草寇行径……”

“草寇会给百姓盖屋?草寇会教村民种地?”韩存保放下馒头,目光灼灼地盯着他,“关胜,你摸着良心说,这几日看管你的士兵,对你可有半分不敬?这样的‘草寇’,比朝廷那些只知搜刮民脂的官老爷,强上百倍!”

关胜的胸膛剧烈起伏着,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。他想起昏迷中,似乎有个带着奶音的声音在帐外说“叔叔别死,我娘说好人会长命的”,想起小校每次进来收拾狼藉时,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他,生怕碎瓷片伤了他……

韩存保把粥碗又往前递了递,粥香混着药草的气息飘进鼻端,竟让他生出强烈的饥饿感。“宋姜说了,他不要我们屈膝称臣,”王焕的声音缓和下来,“他说,大家都是想让百姓过好日子的人,何必非要刀兵相向?他邀我们联手,让流离的百姓能回家,关胜~这难道不是你我从军的初衷吗?”

关胜望着粥碗里自己模糊的倒影,那张脸苍白消瘦,眼神却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决绝。他缓缓抬起手,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,像是触到了某种久违的东西——不是对朝廷的忠,也不是对战败的辱,而是一种沉甸甸的、连着土地和人心的实在。

王焕看着他,眼中露出释然的笑意。帐外的阳光透过布帘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撒了一地的金粉。关胜望着那些光斑,忽然觉得,有些坚守了半生的东西,或许并不是非黑即白——就像这碗粥,不管是谁熬的,能暖了肚子,能让他有力气想清楚往后的路,便不是坏事。

“我……”关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容我再想想。”

王焕与韩存保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。帐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关胜颤抖的手背上,像一层暖融融的薄纱——有些执念,或许终该在这样的晨光里,慢慢消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