朗图凭借那如同鬼魅般难以预测的步法——时而如冰面滑行,时而如阴影跳跃——和手中那柄似乎能汲取周围生机、反哺自身的骨质匕首所赋予的邪异力量,竟在多吉坚参刚猛佛法和阿雅精妙蛊术的联手夹击下,如同暴风雨中一叶颠簸却顽固不沉的小舟,不仅勉强支撑,更是如同盯准猎物的饿狼,每一步都在巧妙地利用格挡和闪避的反作用力,一步步向着湖边逼近。
他的眼中燃烧着近乎实质的疯狂火焰,瞳孔里只倒映着那株发光的植物,对来自侧翼和后方的攻击,他往往选择用那不断修复的冰甲硬抗,或者以小幅度违反人体常理的关节扭动避开要害,冰甲被击碎又凝聚,身上开始出现细小的伤口,但他如同感觉不到疼痛,完全是一副以伤换路、不顾一切的拼命架势。
滚开!你们这些蝼蚁!阻挡我族复兴者,死!
朗图嘶吼着,面对阿雅指挥着几只专门钻窍蚀骨、细如牛毛的“钻心蛊”虫袭向他膝盖后方与手肘关节,他竟然不闪不避,肩头硬生生被多吉坚参抓住机会再次扫来的普巴杵击中,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冰屑混合着些许破碎的布料纷飞,内里传来清晰的骨裂声。
但他只是身形一个剧烈的趔趄,脸上掠过一丝痛楚的扭曲,随即竟借着这股冲力,反手将骨质匕首如同毒龙出洞,带着一股更加浓稠的黑色寒气,直刺多吉坚参胸膛空门。
多吉坚参瞳孔骤然收缩,普巴杵回防已来不及,千钧一发之际只能全力拧身,同时将灌注了残余佛力的杵柄死死横在胸前格挡。匕首尖端蕴含着恐怖的穿透力,重重撞在杵柄之上,发出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响。
一股远超想象的巨力,混合着透骨侵髓的阴寒邪气,如同决堤洪水般沿着杵柄传来。多吉坚参虎口彻底崩裂,鲜血瞬间染红了金色的杵柄,整个人如遭重击,被震得连连后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,胸口一阵剧痛,气血翻涌之下,一口鲜血险些喷出,被他强行咽了回去,脸色变得灰败。
显然,这一下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。
机会!朗图眼中凶光爆射。
他无视了阿雅再次洒来磷光蛊粉,身形猛地再次加速,脚下甚至踩碎了数块发光的鹅卵石,如同离弦之箭,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湖面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直昏迷的石蛮,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。他看到了冲来的朗图,看到了苦苦支撑的多吉坚参和阿雅,看到了正在试图靠近湖心的林远。
没有丝毫迟疑。石蛮用尽刚刚积蓄起的一丝力气,猛地从苔藓地上一跃而起,如同一头受伤的暴熊,从侧后方狠狠撞向朗图!
“砰!”
两人同时滚倒在地。石蛮死死抱住朗图,让他无法前进。
“找死!”朗图暴怒,骨质匕首反转,狠狠刺入石蛮的后腰!
“呃啊!”石蛮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,但双臂如同铁箍,纹丝不动!
“石蛮!”阿雅惊呼,蛊术不要钱般地洒向朗图后背。
多吉坚参也强提一口气,普巴杵再次砸下!
林远目眦欲裂!他猛地冲向湖边,扑通一声跳入水中。湖水温暖,但他此刻心冷如铁。他奋力向着湖心的平台游去。
朗图被石蛮死死抱住,背后遭受攻击,发出疯狂的嚎叫。他抽出匕首,再次刺下!
一下,两下……
石蛮的口中溢出鲜血,但他的眼神依旧凶狠,抱着朗图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。
“放手!你这蠢货!”朗图咆哮。
石蛮咧开嘴,满口鲜血,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,声音微弱却清晰:“你……休想……”
就在这时,林远终于游到了平台边,爬了上去,浑身湿透地站在那株发光的植物——“大地之心”面前。
当他真正直面这株被称为“大地之心”的植物时,他所感受到的,是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敬畏。
它高约一米五左右,主体结构似一株未完全绽放的圣莲,却又生着蕨类植物般优雅卷曲的透明嫩叶。它的整体呈现出一种极致的“琉璃质感”,介于液态与固态之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奇异物质。
植株通体半透明,内部并非简单的脉络,而是无数细密如星河、繁复如宇宙神经网络的能量通道。在这些通道中,流淌着的不是血液,而是如同“液态光”与“液态生命”融合而成的物质——呈现出温暖的、流动的熔金色,但其间又闪烁着星辰般的银蓝光点。
这些光液随着一种古老而悠长的韵律缓缓脉动,每一次舒张与收缩,都引动着整个穹顶的光线明暗、植物的呼吸节奏、甚至地下湖水的微澜同步变化。
它无风自动,微微摇曳的姿态,仿佛是宇宙生命法则的具象化舞蹈。靠近它,林远感到的是一种回归母体般的安宁与圆满。他体内的血脉在隐隐共鸣,AR眼镜上的数据疯狂跳动,最终全部指向一个前所未有的稳定峰值——这是一种超越了熵增定律的、永恒趋向于“动态平衡”的终极能量形态。
它的根系如同柔和的光须,直接融入下方的平台,与整个湖底、地脉乃至这个庞大生态系统的每一个角落连接在一起。它不像是一个被种植的“物”,更像是整个生态穹顶自然孕育出的“集体意识核心”或“生态之心”。
它就是平衡本身,是共生智慧的结晶,是这个失落文明留给后世最伟大的遗产——不是一件武器,而是一个关于生命如何永续的、活着的答案。
林远闭上眼,回想着鼓藏节的古老韵律,回想着爪哇神庙微生物的共生原理,回想着古格文献中关于能量引导的片段,回想着这一路走来所见证的所有关于“平衡”与“共生”的智慧。
他将自己的意识,通过体内那与“大地之心”隐隐共鸣的血脉,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,如同触碰一滴露水般,轻轻接触那株植物。
那株植物只是轻轻摇曳了一下,仿佛在回应。一股庞大温和充满生机的意念,如同温暖的潮水,缓缓流入林远的脑海。一幅幅画面,一段段感悟——
上古的先民,如何观察星辰,引导地脉,驯化微生物,构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家园;如何将狂暴的能量化为滋养万物的源泉;如何将生命的智慧铭刻在血脉与传承之中……
“平衡……共存……守护……”林远喃喃自语,他明白了,彻底明白了。
也就在这时,他通过“大地之心”的感知,清晰地“看”到了外部入口处的惨烈景象——多吉坚参浑身是血,依旧挥舞着普巴杵;林啸打光了子弹,正用匕首与基金会突击队员搏斗;僧兵和牧民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……
同时,他也“看”到了身后,朗图终于挣脱了力竭的石蛮,状若疯魔地扑向湖边,而那柄骨质匕首正高高举起,对准了似乎毫无防备的他,以及他身后的“大地之心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