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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9章 “鸦片”之喻与历史混淆

《清流报》发行第三日,胡适之在邺城西郊的“忘忧草堂”举办了一场闭门茶会。

此刻,十余位衣冠楚楚的士人散坐廊下,面前的矮几上除清茶外,还摆着几碟罕见的物事——产自岭南的罂粟膏。

“诸君请看此物。”胡适之用银匙挑起一小块暗褐色膏体,在烛火上缓缓炙烤,奇异香气随即弥漫开来,“这便是前汉时自安息传入的‘鸦片’,医家谓之‘底野迦’,可镇痛安神。然用之不当,亦能毁人身魂。”

他将烤化的膏体滴入茶盏,褐色在清汤中晕开:“适才诸君热议周铄新文,斥吾‘以封建之血洗帝国之罪’。然吾有一问,久积于心——”

他放下银匙,环视众人,声音陡然转冷:

“鸦片固由外国引进,何以长进民族不受其害?”

廊下一片寂静。糜芳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,他经营着三条通往西域的商路,其中一条的秘密货单上,确实有罂粟膏这一项。

胡适之缓缓起身,踱步到那尊微笑的佛像前:“自孝武皇帝通西域以来,汗血马、葡萄、苜蓿、胡麻……外来之物何其多也!何以有的成富民之宝,有的成祸国之毒?若事事归咎外物,那我华夏自身,岂非成了任人涂抹的白绢?”

他转过身,目光锐利起来:“周铄之辈,张口‘帝国主义’,闭口‘民族压迫’。仿佛我华夏千年苦难,皆系外人所赐。那吾试问——”

“陈胜、吴广揭竿而起,该归咎于谁? 彼时匈奴尚未强盛,罗马更不知在何方!”

“黄巾百万裹头从张角,该归咎于谁? 彼时佛经初传,贵霜商队不过零星!”

“便是今日蜀中贵霜之祸——”胡适之的声音陡然拔高,“若刘备治下政治清明,百姓安居,贵霜铁骑安能长驱直入?若我大魏境内吏治廉洁,民智大开,罗马商贾安敢当街伤人?”

他走回座位,端起那杯混入鸦片的茶,却不饮,只是凝视着褐色涟漪:“病因在内不在外。一味指责‘帝国主义’,不过是为自身无能寻找替罪羊。正如瘾君子怪鸦片,却不怪自己意志薄弱;病者怪瘴气,却不怪自己体质孱弱!”

“妙哉!”国子监司业之子崔琰击掌赞叹,“适之兄此喻,直指要害!周铄等人,正是这般‘政治瘾君子’——将一切问题归于外因,自身便可免责!”

糜芳也松了口气,笑道:“如此说来,我那几条商路,倒成了传播文明之桥了?”

众人皆笑。唯有坐在角落的年轻编修卫瑜垂着头——三日前,他刚将胡适之“挡枪论”引发的舆情密报呈送宫中。此刻听着这番“鸦片论”,他只觉得胸口发闷,仿佛真的吸入了那罂粟膏的毒雾。

同一时辰,龙骧谷议事堂内,油灯通明。

周铄带来的《清流报》剪报在众人手中传阅。当读到“鸦片固由外国引进,何以长进民族不受其害”时,年轻的农会干事石锁猛地拍案而起:

“放屁!这老酸儒什么意思?是说咱们活该被欺负吗?!”

“石锁,坐下。”燕十三按住他的肩膀,眉头紧锁,“胡适之这话毒得很。他把帝国主义侵略和正常商贸往来混为一谈,又把内部阶级矛盾和外部民族矛盾搅成一锅粥。”

孟瑶在竹简上快速记录着要点,此时抬头道:“最险恶的是最后一句——‘陈胜、吴广、张角等,又该归咎于谁?’这是要把历史上所有农民起义,都扭曲成‘纯粹内乱’,进而否定外部压迫的存在。”

“他在偷换概念。”一直沉默的徐文突然开口:“鸦片是商品,贵霜铁骑也是商品吗?罗马商队伤人事件是贸易纠纷,还是武装侵略的前奏?胡适之故意模糊这两者的本质区别。”

周铄站起身,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。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各方势力:曹魏的玄黑,季汉的赤红,贵霜的绛紫,罗马的靛蓝,以及赤火社的点点星火。

“同志们,胡适之提出了一个根本性问题——”周铄手指划过地图,“如何区分内部矛盾与外部矛盾?如何理解帝国主义侵略的特殊性?”

他转身面对众人:“让我们回到他那个‘鸦片之喻’。鸦片确实是从外国传入的。但问题在于:是谁在贩卖鸦片?为何要贩卖鸦片?”

“是罗马帝国!”石锁抢答,他刚在夜校学过这段。

“不错。但更根本的是——”周铄加重语气,“鸦片不是普通商品,而是殖民者用来摧毁一个国家经济命脉、麻醉一个民族反抗意志的武器! 罗马人自己吸鸦片吗?不,他们立法严禁。那为何要卖给中国人?因为这是最阴毒的殖民手段!”

他走到一块石板前,用炭笔快速书写:

“正常贸易:互通有无,互利共赢。

殖民贸易:倾销商品,掠夺资源,摧毁本土产业。

帝国主义侵略:军事占领,政治控制,文化奴役。”

“胡适之把这三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混为一谈。”周铄的炭笔重重敲在第三行,“贵霜铁骑踏破蜀中,这是贸易吗?罗马士兵在洛阳街头伤人,这是文化交流吗?不!这是武装侵略和殖民压迫!”

燕十三若有所思:“所以他的‘陈胜吴广之问’,也是混淆——”

“正是!”周铄打断他,眼中闪着锐光,“陈胜吴广起义,是因为秦朝内部阶级压迫到了极点,民不聊生。这是内部阶级矛盾的总爆发。而今日贵霜入侵,是外部民族矛盾的生死对决。两者性质完全不同!”

他走回地图前,手指点向益州:“但在特定历史条件下,这两种矛盾会交织、转化。比如现在——贵霜入侵,让蜀中所有阶级,无论地主还是佃农,都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机。这时,民族矛盾就上升为主要矛盾,阶级矛盾必须暂时让位。这正是社长之前论断的精髓!”

石锁恍然大悟:“我明白了!胡适之这老小子,是把两种不同性质的矛盾硬扯到一起,然后说:‘你们看,历史上也有内部矛盾,所以今天的外部矛盾不重要’——这是耍赖!”

“比耍赖更恶毒。”一直旁听的陈烬终于开口。他从阴影中走到灯下,手中拿着一卷刚收到的蜀中战报:“胡适之的真正目的,是要从根本上否定‘帝国主义’这个概念本身。如果不存在帝国主义侵略,那么我们的抵抗就是‘无的放矢’,就是‘盲目排外’。这样,他那一套‘文化融合’、‘精神征服’的投降理论,就可以顺理成章了。”

众人悚然。

陈烬将战报展开,上面是葭萌关守军用血写的几行字:“粮尽,援绝,矢尽。士卒削木为兵,妇孺拆屋为薪。然关在人在,关亡人亡。华夏寸土,誓不拱手。”

他沉默良久,才缓缓道:“告诉前线将士,他们的血不会白流。也告诉后方的胡适之们——”

“鸦片能麻醉肉体,但麻醉不了一个民族的灵魂;诡辩能混淆视听,但混淆不了血写的历史。”

深夜,龙骧谷的印刷工坊仍在运转。

周铄的批驳文章已经定稿,标题直白如刀:《鸦片的毒与诡辩的毒——揭穿胡适之“历史混淆术”》。排字工老赵眯着眼,在字盘里飞快地拣出铅字:

“……胡适之问‘陈胜吴广归咎于谁’。好,我们便答:归咎于秦之暴政,归咎于阶级压迫。然则今日之间题是:秦政暴虐,便可引来匈奴屠城乎?阶级矛盾,便该容忍贵霜铁骑践踏乎?

此乃风马牛不相及!

胡适之故作此问,实则是要完成三重混淆:

一混 正常交流与武装侵略,将丝绸之路与贵霜屠刀等量齐观;

二混 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,用历史上的农民起义来否定今日的民族救亡;

三混 内因与外因,仿佛一个国家内部有问题,外部侵略就成了‘合理惩罚’。

依此逻辑,则女子衣衫不整,活该被强暴;家门未锁,活该遭盗抢——何其荒谬!何其恶毒!

真正的爱国者,既知革除内弊以强国本,亦知抵御外侮以卫民生。二者本是一体,何来‘选择性’之说?

除非有人本就希望——

我们永远陷在内斗的泥潭,好让外寇坐收渔利;

我们永远在自我检讨中低头,好让征服者长驱直入;

我们永远分不清谁是真正的敌人,好让卖国者混迹其中……”

老赵排到这里,手指微微颤抖。他想起三十多年前,黄巾军打到他家乡时,官兵和乱军都抢粮,最后是罗马商队用三袋小麦,“买”走了他十三岁的妹妹。

窗外传来梆子声,三更天了。工坊管事走过来,低声道:“老赵,这版排完先印五百份。谷外交通站的同志天亮前要带走。”

“晓得了。”老赵抹了把脸,继续低头拣字。

在下一个段落里,他排到了这样一句话:

“历史会记住:当鸦片与刀剑一同袭来时,有人忙着分析‘鸦片何以害我’,却对握刀的手视而不见。此非理性,此乃帮凶。”

铅字咔嚓入版。

而在邺城的忘忧草堂,茶会已近尾声。胡适之送走最后一位客人,独自站在那尊佛像前。月光透过胡杨木的缝隙洒下,在佛像慈悲的微笑上投下诡异阴影。

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金币——正面是罗马皇帝塞维鲁的侧像,背面是战神马尔斯。这是马尔库斯今天傍晚遣人送来的“酬谢”,感谢他那篇《哀伤与理性》缓解了舆论压力。

金币在指间翻转,发出细微脆响。

胡适之忽然想起少年时读《史记》,读到张骞“凿空”西域,带回葡萄、苜蓿,武帝大悦。那时他觉得,这才是文明该有的样子——开放,交流,融合。

可如今呢?

他握紧金币,金属边缘硌痛掌心。

或许周铄说得对,有些东西确实是毒。但不是鸦片,而是那种非黑即白的狂热,是那种“不是同志就是敌人”的狭隘,是那种要用鲜血洗净一切的暴力冲动。

那才是真正会毁掉这个古老文明的毒。

他将金币抛入水池,转身走入内室。水面涟漪荡漾,金币缓缓沉底,压碎了一轮倒映的明月。

而在龙骧谷的排字房里,老赵排完了最后一行字:

“辨毒之法,不在闭目塞听,而在睁眼看世界——既看鸦片从何而来,更看握刀者是谁,持秤者又是谁。”

天快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