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空木带着君麻吕悄无声息地接近那处背阴山坳时,眼前的景象印证了他的感知——但比感知中的更加……凄凉。
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蜷缩在一个用冰晶勉强构筑出的半透明“庇护所”内。
说它是庇护所实在有些抬举了——那更像是几块冰板歪歪扭扭地搭在一起,随时可能塌方的那种。
男孩衣衫单薄破旧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嘴唇因寒冷而发紫,但那双黑色的眼眸却异常清澈——此刻正警惕地注视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不速之客,手指间隐约有冰晶凝结,发出细微的“咔嚓”声。
“老师,”君麻吕低声说,“他看起来比我还惨。”
“嘘。”空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目光扫过男孩身旁——那里躺着两具早已冻僵的成年男性尸体,姿势滑稽地保持着进攻动作,仿佛在跳某种诡异的冰上芭蕾。
空木停下脚步,在安全的距离外举起双手,做了个表示无害的手势。君麻吕静静地站在他侧后方,兜帽下的目光平静地观察着这个与他年龄相仿、却处境相似的少年。
“别紧张。”空木的声音温和得像个推销员——如果他推销的不是危险人物招募服务的话,“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。我叫时境空木,这是辉夜君麻吕。我们听说了这里有个能用冰的孩子,所以过来……嗯,串个门?”
白警惕的神色没有丝毫放松,手指间的冰晶反而更加凝实,空气中温度骤降:“你们...也是来抓‘怪物’的吗?”
他的声音很轻,带着颤抖,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,“还是说...你们想得到这种‘诅咒’的力量?”
“诅咒?”空木微微歪头,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表情——这表情他对着镜子练过,“你是指你的冰遁吗?这怎么会是诅咒呢?这是一种天赋,一份难得的礼物!”
他张开双臂,仿佛在介绍什么稀世珍宝:“看看这冰!多么纯净!这造型!多么……抽象!你知道在木叶,这种能力有多少人羡慕吗?”
白愣住了,手里的冰晶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他的能力。
在水之国,在那些追杀他、恐惧他、唾弃他的人口中,这永远是“怪物”、“诅咒之血”。
“礼物?”白喃喃重复,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,“可是...它带来了死亡。我的父母...还有那些人...”
他看向身旁那两具冰雕般的尸体,小小的身体颤抖起来,“我只是……只是想让他们别打我……”
“哦,那两个。”空木瞥了一眼尸体,耸耸肩,“看起来是他们先动的手。你这是正当防卫,可能防卫有点过度——但谁让他们没做好防寒准备就来找冰遁使者的麻烦呢?缺乏常识。”
白眨了眨眼,显然没跟上这个逻辑。
“听着,孩子。”空木蹲下身,保持视线与白平齐,“力量本身并无善恶,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。你的冰,可以伤人,但也可以救人——在沙漠中造出水源,在炎夏带来清凉,在危难时构筑屏障保护重要的人。”
他指了指那个摇摇欲坠的冰屋:“虽然你这建筑水平还有待提高——说真的,这结构能撑到现在是个奇迹——但至少它帮你挡了风,对吧?”
白低头看了看自己造的“奇迹冰屋”,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赧:“我……我不太会控制……”
“所以才需要学习!”空木一拍大腿,“错的是那些因为恐惧而无知伤害他人的人,不是你,也不是你的能力。他们就像……就像害怕火会烧伤手,所以要把所有火柴都消灭的蠢货。”
这番话击中了白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——被接纳,被理解,被需要,而不是被恐惧和排斥。
“我...”白张了张嘴,眼眶微微发红,“我不知道...我一直是一个人...所有人都害怕我...叫我‘雪鬼’……”
“雪鬼?”空木挑眉,“这外号也太没创意了。在木叶,你会得到更酷的称号——比如‘冰之艺术家’、‘夏日救星’,或者至少是‘行走的冰箱’,多实用!”
白被这串称号弄得有点懵。
“你不是一个人。”君麻吕突然开口,声音清冷但不再像最初那样毫无波澜。
他掀开兜帽,露出灰白色的头发和精致的面容,“我的族人也曾将我的能力视为战斗工具或异类。直到空木老师告诉我,力量可以有更重要的意义——比如帮他搬行李。”
空木咳嗽一声:“最后那句不用加。”
白惊讶地看着君麻吕。他能感觉到,这个同龄的男孩身上有种与他相似的气质——那种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,但现在似乎……缓和了一些?
“君麻吕和你一样,拥有特殊的血继限界。”空木适时解释道,“他的族人因为盲目追求力量而走向了毁灭。但我给了他一个新的选择——来木叶,学习如何用这份力量守护而非破坏,找到真正的同伴和归属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顺便学习一下基本的生活常识——这孩子之前觉得受伤流血是常态。”
君麻吕面无表情:“老师,您答应不提这事的。”
“木叶...”白听说过这个遥远的村子,与雾隐的封闭压抑不同,据说那里有温暖的阳光和不同族群和平共处的景象。
他曾在逃亡时,躲在码头听过往商人谈起过那个地方。
“在那里,像你们这样的孩子不会被当作怪物。”
空木的声音更加温和,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恳——如果他不是同时在偷偷用查克拉给快要冻僵的脚趾取暖的话,“你们会接受训练,学习控制自己的力量,结交朋友,成为被村子需要和珍视的忍者。你们可以用这份天赋保护重要的人,而不是在恐惧和孤独中逃亡。”
白的手指间的冰晶缓缓消散。他看着空木真诚的眼睛,又看了看君麻吕——那个与他有着相似处境,现在却似乎找到了方向的男孩。
“真的...可以吗?”白的声音几不可闻,带着希冀和不敢置信,“像我这样的人...也能有可以回去的地方?能被...需要?”
“当然。”空木微笑着伸出手,这一次的动作比面对君麻吕时更加缓慢温柔——主要是因为他手指快冻僵了,“木叶需要所有愿意守护它的人。而你,白,你拥有的善良和这份纯净的冰之力,正是木叶未来所需要的。”
他眼神真挚——至少努力表现得真挚:“想象一下,夏天最热的时候,你随手一挥就能造出冰淇淋。你会成为全村孩子的偶像!”
白被这个画面逗得嘴角微微上扬,但很快又犹豫了:“可是……我伤害过很多人……”
“那两具不算。”空木瞥了眼旁边的“冰雕”,“他们是自找的。至于其他人……听着,在雾隐这种地方,你不反抗就会死。这不是你的错,是这个扭曲的制度的错。”
他站起身,拍了拍膝盖上的雪:“木叶不一样。那里有火影,有规则,有保护孩子的制度。你不会再需要为了生存而伤害任何人——除非他们在任务中先动手,那叫正当防卫。”
白沉默了很久。寒风卷起雪沫,拍打在他单薄的衣服上。他看看空木伸出的手,看看君麻吕平静但不再冰冷的眼神,再看看自己在这冰雪中孤独挣扎的生存。
那个歪歪扭扭的冰屋,那两具可笑的尸体,那些在逃亡中冻伤的夜晚,那些听到“怪物”时的刺痛。
长久以来,他渴望的不过是一点温暖,一个可以被称为“家”的地方,一份不会被当作怪物看待的接纳。
泪水终于冲破防线,滑过苍白冰冷的脸颊——然后在下巴处结成了小冰珠。
“我...我愿意。”白哽咽着,颤抖着伸出自己冰冷的小手,放入空木温暖的掌心——空木差点被冻得抽回去,但硬是忍住了,“请...请带我去那个地方...”
那一刻,空木感觉到白的手虽然冰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鱼,但握住他的力道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渴望和信任。
“欢迎加入,白。”空木温和地笑着,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男孩瘦弱的肩膀——然后迅速收回手搓了搓,“从今天起,你不再是一个人了。我们会带你回家。”
他转向君麻吕:“对吧,君麻吕?”
君麻吕看了看白,又看了看空木,最后点了点头:“至少他不会像老师一样总迷路。”
“我那是战略性侦查!”空木抗议道,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件备用外套——这次他学聪明了,多带了几件——披在白身上,“先穿上,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冰窖。说真的,你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?”
白裹紧外套,小声道:“我……我可以让体温降低,减少消耗……”
“停,别说具体原理。”空木摆手,“我冷得脑子转不动了。总之,先找个有火的地方——君麻吕,你负责看路;白,你能用冰做路标吗?比如在树上留个小箭头?”
白点点头,手指轻挥,一簇精致的冰晶箭头出现在最近的树干上。
“漂亮!”空木赞叹,“看看这手艺!比我的方向感靠谱多了!”
君麻吕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,淡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。他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做出的选择,现在看着另一个迷茫的灵魂找到了方向,心中某种冰冷的东西似乎在悄然融化——也可能是冻僵了,他分不清。
空木一手牵着白——主要是怕这孩子走丢——对君麻吕点了点头。风雪中,三个身影开始踏上离开这片冰封之地的路途。
走了几步,白突然停下,回头看向那个他藏身许久的山坳和那两具冻僵的尸体。
“他们……”白小声说。
空木跟着回头看了看:“放心,森林会处理一切。冰雪会覆盖,时间会掩埋。重要的是向前走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轻松了些:“再说了,他们这副样子,要是被人发现,大概率会被当成什么行为艺术展品。说不定还能促进本地旅游业呢。”
白被这奇怪的安慰弄得不知该作何反应,但当他转回头,看向前方被空木带领的道路时,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“希望”的光芒。
冰雪或许依然寒冷,但手心传来的温度告诉他:这一次,他不再是孤独一人了。
而走在前面的空木,心里正美滋滋地算着账:冰遁血继限界,回收成功。这下回木叶,夏天不用买冰了,研究经费又可以省一笔……
“老师,”君麻吕突然说,“您笑得很诡异。”
“我这是在为木叶的未来感到欣慰!”空木义正辞严,“走了走了,天黑前得找到住处——白,你能用冰造个临时旅馆吗?要有窗户的那种。”
白认真地点头:“我试试……”
君麻吕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背影,轻轻叹了口气。
木叶的未来,真的没问题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