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顶餐厅，位于S市最高建筑之巅，名副其实。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，繁星般的灯火与天上银河交相辉映。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，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，银质餐具与骨瓷盘碟碰撞出轻微而悦耳的脆响。
然而，这顿本该是庆祝融资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晚宴，气氛却微妙得如同窗外稀薄的空气。
钟浩然坐在主位，身上昂贵的西装此刻却像一层无形的枷锁。他面前的顶级和牛只动了几口，红酒在杯中缓缓摇曳，映出他微蹙的眉头。他的目光，大部分时间落在餐桌对面，那个与他女友林晚相谈甚欢的男人身上。
苏念。
这个星海资本的年轻掌舵人，此刻脱去了谈判时的锐利外壳，显得风度翩翩，学识渊博。他正与林晚探讨着“灵蕴”项目中最前沿的基因编辑技术细节，用的是钟浩然都未必能完全听懂的术语。
“林博士关于利用变体进行定向表观遗传修饰的思路，确实令人耳目一新。”苏念指尖轻点桌面，眼神发亮，“尤其是在避免脱靶效应和提升编辑效率方面的设计，很有巧思。我们投资过的另一家瑞士公司，也在类似方向攻关，但他们似乎还卡在载体递送效率的瓶颈上。”
林晚今晚穿着一袭简洁的米白色长裙，未戴过多首饰，只腕上一只纤细的腕表，愈发衬得她气质清新脱俗。她难得在非工作场合如此健谈，面对苏念的探讨，眼中闪烁着遇到知己般的专注神采。
“苏总过誉了。载体递送确实是行业难题。”林晚声音轻柔，却条理清晰，“我们团队最近在脂质纳米颗粒的配方上做了一些调整，引入了少量特殊的多肽修饰，初步数据显示跨膜效率有显着提升，只是稳定性还需要优化。这方面，唐小姐刚才提到的关于天然产物载体稳定性的研究，给了我很大启发。”她说着，向苏念身旁的唐雨薇投去感谢的一瞥。
唐雨薇微笑着颔首，声音温婉：“林博士客气了，我只是恰好读过一些相关的文献。能对您的研究有帮助，是我的荣幸。”她举止得体，谈吐优雅，与苏念坐在一起，确是一对璧人。
看着林晚与苏念、唐雨薇之间这种纯粹技术层面的、高度共鸣的交流，钟浩然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和烦躁，像水底的暗流，越发涌动。
他应该高兴。林晚的才华得到顶尖投资人的认可，这对公司、对她的研究都是好事。苏念和唐雨薇显然不是草包，他们的认可含金量很高。
可是……为什么他胸口这么闷？
是因为苏念看着林晚时，那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？还是因为林晚在苏念面前，展现出的那种他很少见到的、全身心投入专业领域的耀眼光芒？仿佛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，而自己……只是个恰好在场的旁观者？
“钟总？”苏念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。
钟浩然抬眼，对上苏念含笑的目光。
“抱歉，看钟总有些走神，是不是最近太累了？”苏念语气关切，无可挑剔，“融资谈判和公司运营，千头万绪，确实耗费心神。”
“还好。”钟浩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，借机整理情绪，“只是想起一些技术细节。苏总和唐小姐对生物医药的理解如此深入，让人意外。”他试图将话题拉回自己熟悉的商业轨道，“星海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布局，看来比外界想象的还要深远。”
苏念笑了笑，那笑容在灯光下有些难以捉摸：“资本的本质是追逐价值。而真正的价值，往往隐藏在最深的技术壁垒和最具远见的人才之中。浩宇有林博士，有钟总这样的领导者，价值毋庸置疑。”他话锋一转，语气稍稍认真了些，“只是，树大招风。今天下午那些不愉快的发现，恐怕只是冰山一角。‘长生药业’不是善茬，他们在行业里扎根多年，手段……有时候不太光明。”
提到“长生药业”，钟浩然眼神一凝。内部审查的初步报告已经送到他邮箱，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。王博士不仅泄露了部分非核心数据，似乎还与“长生”方面有更隐秘的接触，涉及一些尚未公开的早期研究方向。这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。
“多谢苏总提醒。”钟浩然放下酒杯，身体微微前倾，属于企业决策者的锐气重新回到身上，“浩宇能走到今天，也不是被吓大的。内部问题，我会清理干净。外部挑战，兵来将挡。”
“有气魄。”苏念赞了一句，但随即缓缓道，“不过，商场如战场，有时候单打独斗，难免势单力薄。‘长生’背后盘根错节，如果他们要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……比如，在审批环节制造障碍，在学术圈散布不利言论，甚至……针对核心人员。”
他的目光似无意地扫过林晚。
林晚微微蹙眉。
钟浩然的手指在桌下悄然收紧。他听懂了苏念的弦外之音。这不是危言耸听，商战肮脏的一面他并非一无所知。
“星海在这方面，或许可以帮上一些忙。”苏念的声音平和，却带着重量，“我们在相关部委、顶尖学术机构、甚至海外监管层面，都有一些可以沟通的渠道。如果浩宇需要，我们可以协助疏通，提前预警，化解一些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条件呢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。钟浩然等着下文。
“当然，作为深度绑定的战略伙伴，我们希望这种互助是双向的。”苏念的笑容依旧完美，“比如，在下一轮的董事会改选中，星海希望能获得一个执行董事席位，并参与公司重大战略决策。另外，关于林博士的研发团队，为了确保技术路线的长期稳定和资源共享，我们建议成立一个‘联合技术委员会’，由双方共同派员组成，定期交流，甚至可以探索一些前沿领域的预研项目合作。”
执行董事席位！联合技术委员会！
这已经不单纯是财务投资了，这是要深入公司治理，甚至触及最核心的研发命脉！
钟浩然的心沉了下去。苏念的胃口，比他想象得还要大。给出诱人帮助的同时，索要的是对公司未来方向和林晚团队的影响力。
林晚也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，她看向钟浩然，眼神中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。她热爱研究，但更珍惜研究的独立性和纯粹性。过度资本和外来意志的介入，是她所警惕的。
餐桌上的气氛再次变得凝滞。轻柔的钢琴曲此刻显得有些突兀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喵~”
一声轻微的猫叫从桌下传来。
布欧不知何时从它专属的宠物篮里溜了出来，此刻正蹲在钟浩然的脚边，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，湛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苏念。那眼神不像普通猫咪的好奇或慵懒，反而带着一种……审视？甚至是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本能的警惕？
钟浩然低头看了它一眼，心中那丝异样感又浮现出来。布欧今天似乎格外安静，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苏念。是错觉吗？
苏念也注意到了这只漂亮的布偶猫，他笑了笑，试图伸手去摸布欧的头：“钟总的猫真有灵性。”
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布欧头顶绒毛的瞬间，布欧极轻微地向后缩了一下，虽然动作很小，但避开了苏念的触摸。它依旧看着苏念，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、低低的呜噜声。
苏念的手停在半空，随即自然地收回，笑容不变：“看来有点认生。”
唐雨薇掩嘴轻笑：“这么漂亮的布偶猫，确实少见。眼神很特别呢，像会说话一样。”
这个小插曲似乎冲淡了些许紧张。钟浩然将布欧抱到膝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它柔软厚实的毛发，触感温暖真实。布欧在他怀里蹭了蹭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，但眼睛依旧半眯着，目光偶尔扫过苏念。
接下来的用餐时间，话题转向了更轻松的领域，美食、旅行、艺术。苏念和唐雨薇见闻广博，谈吐风趣，展现出极高的修养和情商。林晚也逐渐放松下来，偶尔参与交谈。
但钟浩然心中的波澜却未能平息。苏念提出的条件，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。接受，可能获得强力庇护和资源，但自主权将受到侵蚀，林晚的研究也可能面临干扰。拒绝，则要独自面对“长生药业”可能发起的狂风暴雨，公司上市之路将布满荆棘。
晚宴在看似和谐的气氛中结束。送走苏念和唐雨薇，钟浩然和林晚并肩站在餐厅外的观景平台上。夜风微凉，吹动着林晚的长发。
“那个苏念……不简单。”林晚轻声开口，望着脚下璀璨的城市，“他的知识储备和眼界，不像一个纯粹的投资者。还有他未婚妻，唐雨薇，对生物化学的理解非常深刻，有些观点甚至……有点超前。”
钟浩然点点头，将她揽入怀中，感受着她身上的温暖和淡淡清香，心中的烦闷稍减。“我知道。他提出的条件，你怎么看？”
林晚沉默了片刻，将头靠在他肩上：“我不想我的研究被太多非技术因素干扰。‘联合技术委员会’……听起来像是监督和干预的渠道。但是……”她抬起头，眼中有着担忧，“如果‘长生药业’真的使坏，我怕……”
“怕我应付不来？怕公司受影响？”钟浩然低头看着她，夜色中她的眼眸明亮如星。
“嗯。”林晚老实点头，握紧了他的手，“浩然，我知道你想把公司做大做强，想给我们一个最好的未来。但如果代价是要让出太多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东西，甚至让你处处受制于人……我宁愿我们发展得慢一点，稳一点。”
她的话像一股暖流，熨帖了钟浩然焦躁的心。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和潜在威胁面前，林晚选择站在他身边，支持他的原则，而非仅仅计较得失。
“我明白。”钟浩然将她搂得更紧了些，望向远处黑暗与灯光交织的夜空，“让我再想想。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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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几天，风暴以惊人的速度酝酿并爆发。
先是某知名学术网站上，出现了一篇匿名文章，质疑“灵蕴”项目部分临床数据的“过度完美”，暗示可能存在选择性报告或数据处理问题。虽然用语隐晦，但在业内掀起了不小波澜。
紧接着，两家一直与浩宇有合作关系的原材料供应商，几乎同时以“产能调整”为由，表示可能无法按时交付下一批关键试剂。
然后，有关浩宇生物“管理混乱”、“核心技术依赖个人”、“创始人年轻气盛刚愎自用”的流言，开始在投资圈和媒体圈小范围流传。
王博士在被内部控制后，起初抵赖，但在确凿证据面前终于崩溃，交代出更多与“长生”方面接触的细节，包括对方许诺的高额回报和未来的职位。清理门户的过程伴随着阵痛，研发团队士气受到影响。
钟浩然忙得焦头烂额。他召开紧急会议稳定军心，亲自联系替代供应商，动用媒体关系澄清谣言，还要应对闻风而动、开始重新评估投资风险的早期投资者。
苏念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。
“钟总，看来‘长生’动手比预想的快。”苏念的声音在电话里依然平稳，“需要帮忙吗？我们在学术圈有几个有分量的朋友，可以帮忙发声。供应商那边，星海也有参股的物流和供应链企业，或许可以协调一些紧急资源。”
代价呢？还是那些条件吗？钟浩然握着手机，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，看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人群。短短几天，他眼下已有了淡淡的青黑。
“苏总的好意心领了。”钟浩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，“浩宇自己的问题，自己解决。就不劳烦星海了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“钟总，有骨气是好事。”苏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，“但商场不是逞英雄的地方。有时候接受帮助，是为了走更远的路。你再考虑考虑。我的条件不变，星海的大门，依然为浩宇敞开。”
挂断电话，钟浩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。他坐回办公椅，闭上眼睛。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，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。
膝上一重，布欧跳了上来，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。钟浩然睁开眼，摸了摸它，目光落在办公桌那个相框上。照片里的林晚，笑容灿烂无忧。
为了这样的笑容，他愿意拼搏，愿意承受压力。可是，如果拼搏的代价，是逐渐失去自我，失去对公司的掌控，甚至可能让林晚的研究偏离初心……那这一切，还有意义吗？
财富，带来了地位、光环、优渥的生活，但也带来了无尽的焦虑、算计、和身不由己。他现在坐拥估值近百亿的企业，却感觉像坐在一座精美的囚笼里。
囚笼……
这个词让他心中猛地一跳。
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毫无征兆地闪过脑海：冰冷潮湿的仓库、呼啸的锁链、弥漫的阴气、一张苍白却带着温柔笑意的脸……雯雯？
他浑身一震，猛地捂住头。剧痛袭来，但那些画面也消失了。
“钟总？您没事吧？”助理墨小雨推门进来，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。
“没事……有点头疼。”钟浩然摆摆手，额角渗出冷汗。又是那种感觉，最近时不时就会出现的、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刺痛和闪回。医生检查说只是压力过大，神经性头痛。
“苏总那边……又催问我们的答复了。”墨小雨小心翼翼地说，“另外，林总监刚才来过电话，问您晚上有没有时间，她想跟您聊聊……关于是否接受星海‘联合技术委员会’提议的事。她好像有些新的想法。”
钟浩然点点头，表示知道了。墨小雨退了出去。
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。布欧没有离开，它蹲在办公桌上，湛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钟浩然，忽然伸出爪子，扒拉了一下他西装内侧口袋的边缘。
钟浩然下意识地捂住口袋。那里……好像放着什么东西？一个很小的、硬硬的……
他迟疑地伸手进去，指尖触碰到一个光滑微凉的小物件。拿出来一看，是一个用红绳编织的、造型简单甚至有些拙朴的平安结。绳子已经有些旧了，颜色却依然鲜红。
这是……？
看着这个平安结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剧烈心痛与无限温柔的情感，如同决堤洪水般冲击着他的心脏！比之前任何一次闪回都要清晰、都要强烈！
不是林晚！这个平安结……属于另一个女孩！一个笑起来有点腼腆、眼睛很亮、会叫他“浩然”、总担心他莽撞受伤的女孩！
雯雯！刘雯！
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，狠狠插进他记忆的锁孔，试图扭转！
“呃啊……”钟浩然痛苦地弯下腰，紧紧攥着那个平安结，指节发白。更多的画面涌来：校园的林荫道、一起吃饭的小餐馆、她替他擦汗的手、最后……冰冷昏暗的仓库、她惊恐睁大的眼睛、逐渐涣散的眼神……
不！不是这样！林晚……林晚是他的女友，他们一起创业，感情稳定……那这个平安结是谁的？这些撕心裂肺的记忆又是谁的？
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在脑海中疯狂对冲，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。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开始模糊、崩塌。
布欧突然跳到地上，身体微微伏低，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门口方向，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，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！它那湛蓝色的猫瞳中，竟闪过一丝凌厉如实质的金芒！
几乎同时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。
林晚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，脸上带着温柔却有些疲惫的笑容：“浩然，我……”
她的话戛然而止，因为她看到了钟浩然惨白的脸色、痛苦的表情，以及他手中紧握的那个、她从未见过的红色平安结。
“这是……”林晚的笑容僵在脸上，眼神中充满了困惑，随即是一丝不安，“浩然，你怎么了？手里拿的是什么？”
钟浩然抬起头，看向林晚。眼前的女子美丽、聪慧、与他并肩作战，是他“记忆”中无可替代的恋人。可是，为什么看着她的脸，他脑海中浮现的，却是另一张带着羞涩笑容的面孔？为什么握着这个平安结，他对林晚的感情，竟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……隔阂与虚幻感？
“林晚……”他声音干涩，“这个……是你送我的吗？”
林晚走近几步，仔细看了看他手中的平安结，眉头蹙起，摇了摇头：“不是。我从来没编过这个。浩然，你从哪里来的？是不是……别人送的？”她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怀疑和受伤。
别人？是谁？
那个叫刘雯的女孩……
两种记忆的冲突达到了顶点。钟浩然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扯成两半。一半属于这个坐拥亿万身家、有挚爱女友、前途无量的青年企业家钟浩然；另一半，却属于那个出身玄门、修行道魔、为了寻找死去女友魂魄不惜大闹地府、闯入绝地的疯子钟浩然！
哪一个才是真的？
办公室的灯光似乎闪烁了一下。窗外的城市夜景依旧繁华，但落在钟浩然眼中，却开始扭曲、失真，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毛玻璃。
布欧的低吼声更响了，它不再看向门口，而是转向钟浩然，猫瞳中的金芒越来越盛，它张开口，发出一声与它娇小体型完全不符的、低沉而威严的吼声：
“喵——嗷！！！”
这声音如同惊雷，炸响在钟浩然混乱的脑海深处！仿佛一道炽烈的闪电，劈开了重重迷雾！
无数被压抑、被篡改的真实记忆，如同解封的洪流，轰然奔涌！
他想起来了！
全部想起来了！
他不是什么浩宇生物的老总！他是钟浩然，钟馗后人，山字脉传人，修炼道魔归元力！苏念是他过命的兄弟，是悬壶济世的鬼医、拥有破妄金瞳的修士！墨小雨是墨家传人，古灵精怪！林晚……林晚是苏念的女友，身负蕴灵体质！布欧更不是什么宠物猫，它是第八境的妖王白虎！
而刘雯……是他挚爱的女友，无辜惨死于鬼仙之手，魂魄入了地府！他为了见她，强闯鬼门，被打入无间裂缝！
眼前的一切——公司、财富、地位、与林晚的恋情、与苏念的商业博弈——全是假的！是一场精心编织的、以他内心渴望与恐惧为材料的幻境！
这是……问心路的考验！“财”关！
“呵呵……哈哈……”钟浩然低笑起来，笑声从嘶哑逐渐变得清晰、变得释然。他松开了紧握平安结的手，那小小的红色绳结躺在他掌心，温暖而真实——这是唯一从真实世界带入幻境的信物，是刘雯留给他最后的念想，也是刺破这场繁华大梦的尖针。
他抬起头，眼中的迷茫、痛苦、挣扎尽数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虚幻繁华后、重归本真的清澈与坚定。脸上那属于青年企业家的疲惫与焦虑也消散了，恢复了原本那种带着点混不吝、却又坚毅执着的本色。
“林晚，”他看着眼前这个由幻境塑造的、与真实林晚容貌一样但本质截然不同的女子，声音平静，“不，或者说，制造这场幻境的存在……谢谢款待。这出戏，演得挺真，差点就把我骗过去了。”
“浩然？你在说什么？什么幻境？”幻境林晚脸上露出惊愕与慌乱，她试图上前，“你是不是太累了？出现幻觉了？把那个东西给我，我们去看医生……”
她伸手想要拿走平安结。
钟浩然却手腕一翻，将平安结紧紧握住，收回了口袋。他站起身，尽管身上的西装革履与此刻他觉醒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，但那股属于修行者的、历经生死磨砺的沉稳气度，已然回归。
“财富、地位、安稳的爱情、成功的事业……这些确实是我潜意识里渴望的东西，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冒险、失去挚爱之后。”钟浩然走到落地窗前，看着外面那片开始剧烈波动、如同油画被水浸染般模糊扭曲的城市夜景，缓缓说道，“用这些来诱惑我，让我沉溺，让我为了守护这个虚幻的完美世界而妥协，甚至出卖原则……设计得不错。”
他转过身，目光如电，仿佛穿透了幻境林晚的躯壳，直视着幕后操纵一切的存在：“但是，你算错了一点。”
“真正的我，或许贪财，或许爱享受，或许渴望成功和安稳。”他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、带着点痞气的笑容，“但我更清楚，哪些东西是外物，哪些东西是本心。为了救雯雯，我可以放弃阳间的一切，包括这条命。同样，为了守住心里那点对错，我也可以放弃眼前这唾手可得的、看似完美的一切虚幻繁华。”
“财富再好，不是我的，我不要。爱情再美，是假的，我不贪。”他拍了拍口袋里的平安结，眼神温柔了一瞬，随即变得锐利，“我钟浩然，追求的是真实！是问心无愧！是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、无间地狱，也要把想做的事做了，想见的人见了的那股劲儿！”
“这场富贵大梦，该醒了！”
话音落下，他握紧了拳头，体内那沉寂已久的、属于真实自我的意志与力量，如同沉睡的火山，轰然爆发！尽管在这个幻境中，他并无真正的修为，但这股坚定本心、堪破虚妄的意念，本身就是最强的力量！
“咔嚓——！”
以他为中心，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，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！豪华的办公室、窗外的城市、面前的“林晚”……所有的一切都在龟裂、剥落、消散！
幻境林晚发出一声不甘的、扭曲的尖叫，身形化作光点溃散。
整个世界，开始崩塌。
在最后意识陷入黑暗与转换的瞬间，钟浩然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、带着浓重重庆口音的嘀咕声，从极遥远处传来：
“龟儿子……可以嘛！‘财’字关，破得楞个干脆？有点超出预期哟……看来下一关‘权’，要给你娃儿加点料才得行咯……”
声音消散。
破碎的光影彻底吞没了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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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间裂缝，问心路起点石碑旁。
那清光道路依旧静静延伸。石碑上“欢迎你！→ (′▽`) ”的颜文字笑脸，似乎咧得更开了点。
道路上，钟浩然原本消失的身影，由虚到实，缓缓重新凝聚。
他依旧穿着那身破烂染血的衣衫，背着他的布包，脸色依旧苍白，但眼神却如同被泉水洗过的黑曜石，清澈、坚定、熠熠生辉。掌心，紧紧攥着那枚红色的平安结。
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——那里只有翻涌的灰雾，刚才那场历时“数日”、跌宕起伏的亿万富豪幻梦，在真实的时间中，或许只过去了一瞬。
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平安结，指尖轻轻摩挲过粗糙的绳结表面，温暖的触感真实不虚。
“雯雯，等着我。”他低声自语，将平安结小心收好。
然后，他抬起头，目光投向清光道路的前方。路的尽头，依旧隐没在灰雾中，不知还有多少关卡，多少诱惑，多少磨难在等待。
但他心中再无迷茫，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。
第一步，稳稳踏出。
迈向问心之路的下一程。
身后石碑上的笑脸，在灰雾中若隐若现，仿佛无声的见证。
而道路深处，那座古朴宫殿内。
严保安抠了抠脚丫，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，看着水镜中钟浩然坚定前行的背影，咧嘴一笑，露出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：
“格老子的，第一关‘财帛动人心’，算你娃儿过关。接下来嘛……‘权力乱人性’，看你龟儿还绷不绷得住！嘿嘿，摆好瓜子板凳，好戏还在后头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