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老爷子面色平静,没有立刻接话。
他不急不慢地从佣人手中接过热毛巾,仔细地给曾孙女擦着小手。
“时宜,告诉韩老太爷,你爸爸叫什么名字?”
“楚安南。”
小姑娘口齿清晰地回答。
听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,韩老爷子心里一沉,却不死心。
他又弯下腰,和蔼地问:“那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呀?” “是飞行员!”
温时宜的声音带着自豪。
“飞行员啊……”韩老爷子顿了顿,追问道,“那他现在在哪儿呢?”
小姑娘眨了眨大眼睛,小嘴一扁,声音低了下去:“妈妈说,爸爸开飞机去天上了……”
韩老爷子的神色倏地柔和下来,带着满满的怜惜。
他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,声音格外温和:“好孩子,是太爷爷问多了。”
小时宜抬起头,虽然眼圈还有点红,但还是努力对韩老爷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。
“没关系的,太爷爷。”
见孩子这么懂事,韩老爷子叹了口气,手揣进裤兜。
他看向温老爷子,“温老哥,你别多心。我是真没恶意。就是这孩子,长得太像我女儿清棠了,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”
温老爷子目光微微一动,端起茶杯轻呷一口:“小孩子嘛,眉眼没长开,看着都差不多。”
“真的太像了。”
温老爷子放下茶杯,慈爱地拍了拍曾孙女,“时宜,该去写作业了。妈妈下班回来,可要检查的。”
小姑娘乖巧点头:“知道啦太爷爷,我这就去。”
佣人上前领着温时宜往后院走。
韩老爷子凝视着时宜的背影,“小姑娘没去上幼儿园?”
“前两天玩的时候,不小心把膝盖磕破了。让她在家养几天,等伤好了再去幼儿园。”
-
自温家出来,韩老爷子坐上车,他从裤兜里摸出手。
宽大的掌心里,有一根黑色的头发。
小姑娘三岁,长得跟清棠一个样,很难不让人怀疑,她就是傅宴北的女儿。
他从柜子上抽了张纸巾,轻轻将那根头发包好。
一回到家,他立刻吩咐人找来一个干净的小密封袋,把头发放了进去。
做完这些,他翻开通讯录。
海城。
傅宴北正在会议室和高层们开会。
手机震动,他瞥见是外公的来电。
他抬手向众人示意:“休息十分钟。”
随即起身走出会议室,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外公。”
韩老爷子很直接:“把你的头发或是用过的牙刷,送一份到京市。”
傅宴北眉头紧拧:“怎么了外公?”
“我刚从温家回来。”韩老爷子声音有些激动,“看见个小姑娘,长得跟你妈年轻时一模一样。”
“外公,知道您想要曾外孙,但不能看谁家小孩都像自家人啊。”
“你之前说过,你和温静有过孩子。你就没想过,这个孩子可能是你的?”
傅宴北点上烟,深深吸了一口。
他比谁都希望两个孩子都能平安生下来。
可当初医生亲口告诉他,孩子没保住。
端午节那晚,他听温静说了孩子的身世。
话到嘴边,傅宴北又咽了回去。他不想节外生枝,让外公对温静产生任何误会。
“我见过那个小姑娘,很漂亮可爱,但不是我的孩子。”
“你凭什么确定?”
傅宴北:“……”
韩老爷子步步紧逼:“小姑娘的头发,我已经拿到了。要么你亲自飞回来一趟,要么让周霖把你的样本送过来。否则,我就去寰宇找温静,当面问清楚。”
傅宴北眸色沉下去,“外公,您怎么能这么做?要是让温静知道,她会对我彻底失望的。”
“她人又不在家,我们悄悄做了dNA,她上哪儿知道去?”韩老爷子说,“怎么,你不想跟温静复婚了?”
“想是想,但也不能……”
韩老爷子打断他,“那不就结了。如果孩子真是你的,你们之间有了羁绊,复婚的希望就大得多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结束通话,傅宴北揉了揉眉心。他低头给周霖发了条信息。
【来我办公室一趟。】
周霖很快赶到总裁办公室。
“傅总,您有什么吩咐?”
傅宴北言简意赅:“把我起居室用的牙刷,给我外公送去。”
周霖进来前就接到了韩老爷子的电话,心里早已清楚缘由。 “好的,傅总。”
他利落地将牙刷装入密封袋,却没有立即离开。
傅宴北抬眼看他:“还有事?”
周霖摸了摸鼻子,如实转达:“韩老先生特意嘱咐,让再取几根您的头发……说是,以防万一。”
傅宴北闻言嗤笑一声,摇了摇头:“我这个外公啊……真是操不完的心。”
最后,周霖拿着牙刷和头发样本,当天就飞京市去了。
-
晚上,温家。
温老爷子喝着汤,眼里带着笑意。他看着温静细心地给时睿时宜夹菜。
温家永远是她的后盾,而她自己更是争气,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设计师。
现在,她又回到自家公司,开始接触金融领域。
每一步都走得踏实,也越发沉稳干练。
可一个女人家,带着两个孩子,将来要是没个人帮衬,得多辛苦。
温静抬头看向爷爷:“爷爷,我听说今天韩老先生来家里了?”
温老爷子放下汤勺,拿起餐巾擦了擦嘴:“嗯,是来了。”
“来做什么?”
他看着孙女,语气平和:“为你和傅宴北的事来的。”
温静看了眼时宜和时睿,紧张地问:“他知道了?”
“没说。”温老爷子声调放缓,“阿静,你今年有二十八了吧?”
“嗯。”温静轻声应道。
“是不打算跟他复合了?”
老爷子口中的“他”,指的自然是傅宴北。
“爷爷,我们都分开这么久了。傅家那样的门第,说不定早就给他安排好了新的联姻对象,我可高攀不起。”
温老爷子眉头一皱,想起程管家的汇报,“那深更半夜,你热粽子是给谁吃的?总不会是喂狗了吧?”
温静:“……”
见她不吭声,温老爷子轻哼了声,语重心长地说:“你心里这个结要是不解开,往后对他心软一次,就会有第二次。到时候,苦的还是你自己。”
姜,始终是老的辣。
温静笑了笑,“他并不爱我,甚至连一句‘喜欢’都没对我说过。他现在这样,不过是因为我抢先离开了,勾起了他的兴趣,新鲜感没过。”
等这阵劲儿过去了,一切都会回到原点。
温老爷子沉默片刻,缓缓开口:“上次他来家里接你,亲口向我保证,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们。”
“他向来体面,懂得尊老爱幼,也会说好听的话,尤其是对着他的长辈。”温静道。
温老爷子被她这话逗得直接笑出了声,“我家阿静也尊老爱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