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和三年四月十五,阴山南麓,鹰愁涧。“将军,痕迹到这里就断了。”斥候队长赵老栓单膝跪地,指着涧边一片被踩踏过的草丛,“看蹄印深浅,耶律大石残部约八百骑,昨夜在此歇脚。但今晨往哪个方向去了……”
他摇头,满脸愧色。
王渊翻身下马,走到涧边蹲下。手指捻起一撮泥土,凑近嗅了嗅,又抬头望向四周——鹰愁涧是三岔口,往北是阴山主脉,往东是丘陵草场,往西是戈壁边缘。
副将李敢牵马过来,低声道:“将军,三条路。北边山路难行但易藏身;东边地势开阔利于奔逃;西边……是绝路。”
“不是绝路。”王渊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土,“西边二十里外,有片绿洲,叫野马泉。辽人世代游牧,必知此地。”
李敢皱眉:“可野马泉再往西便是大漠,耶律大石难道要逃进沙漠?”
“不会。”王渊摇头,目光投向北方巍峨的山影,“他真正的目标,是这里——阴山。”
他走到战马旁,从鞍袋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铺在地上。地图很粗糙,但山川河流标注清晰,显然是军中专用。
“你们看。”王渊手指点向阴山腹地一处标记,“鬼见愁峡谷。此处距临潢府仅八十里,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。更重要的是——”
他顿了顿,抬头看向众将:“峡谷内有条密道,可直通临潢府后山。这是当年辽国为防女真所设,如今……怕是要用来投奔金人了。”
杨猛倒吸凉气:“将军是说,耶律大石假装西逃,实则要绕道进山,从密道入临潢府?”
“对。”王渊卷起地图,“他在鹰愁涧故布疑阵,留下往西的痕迹,想引我们追错方向。待我们往西追出百里,他早已从北面山路进了鬼见愁。”
李敢急道:“那我们还等什么?赶紧往北追啊!”
“不急。”王渊却重新上马,“耶律大石既布此局,必在北路设伏。我们若贸然追去,正中其下怀。”
他勒转马头,看向西方:“我们……往西追。”
众将愣住。
“将军?”杨猛不解。
“追三十里。”王渊嘴角微扬,“然后折向西北,从老鹰嘴翻山,直插鬼见愁峡谷入口——赶在耶律大石之前,堵住他。”
李敢恍然:“将军是要将计就计,反绕到他前面?”
“正是。”王渊一夹马腹,“但山路难行,需轻装。传令,每人只带三日干粮、一囊水,其余辎重全部丢弃。弓弩箭矢减半,多带绳钩岩钉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另,派两名斥候,沿北路缓慢跟进——做出大军正在追赶的假象,迷惑耶律大石。”
“得令!”
同一时刻,阴山北路,野狐岭。耶律大石伏在岭上岩后,千里镜中,一支约百人的宋军斥候队正沿着山路逡巡前行。
“来了。”他放下镜筒,对身旁副将萧斡里刺道,“但人数不对。王渊的振武军有八百人,这里只有百人。”
萧斡里刺猜测:“或许是前锋?”
“王渊用兵,从不分兵冒进。”耶律大石摇头,眼中闪过疑虑,“且你看这些斥候——行进缓慢,左顾右盼,分明是在做样子。”
他猛然起身:“不好!中计了!”
“大石林牙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王渊看破了我的疑兵之计。”耶律大石快步走下山坡,“他根本没往西追,也没往北追——他是要绕到我前面去!”
萧斡里刺色变:“那……鬼见愁峡谷?”
“快!全军急行!”耶律大石翻身上马,“必须赶在王渊之前入谷!只要进了密道,便是天高地阔!”
“可若是王渊已在谷口设伏……”
“那便强冲。”耶律大石眼中闪过狠色,“王渊只有八百人,又经长途奔袭,必是人困马乏。我们尚有七百骑,拼死一搏,未必不能突围。”
他马鞭一指北方:“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