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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排人着实没想到,她一个女子,竟要直接和他们一堆男人动手。

其他官员一瞧,也是脑子发懵。

这是什么意思呢?满朝文武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?

太子借题发挥才打完一顿,这边演都不演,又要打?

真是岂有此理!

向来淡定的宁王都忍不住胡子发颤,朝宇文骧道:“中书令,你说句话!”

宇文骧瞥宁王一眼,小幅度高频率摇了几下头,然后微微转过去一点,再不看宁王。

皇帝在内宫养病,监门卫是太子的人,宁王昨日求见皇帝不得见。

虽没被丢出皇城,却也是没留下几分体面。

现在太子大权独揽,嚣张跋扈,宁王自己不敌就想拉他下水,他岂有那么蠢。

别说现在中书省上下都不承认义宁县主。

就算承认,太子的态度也很明确,那就是不管中书省承不承认,都不归他宇文骧管。

太子已在开始布局真正的心腹势力。

像他这样背靠世家大族,态度模棱两可的旧臣,哪比得上同床共枕却没有根基的外妇?

但现在还不迟,看明白了信号,自然就有机会。

为保长久的富贵,选个边站,再坚定一点,并不难。

难的是,皇帝究竟能不能好。

所以当前,宇文骧决定先按兵不动,明哲保身。

等得了确切的消息,再做打算。

这副态度,叫宁王又一阵吹胡子瞪眼。

这些个老匹夫!

盖代以来,流水的皇朝,铁打的世家。

宇文家自前前朝起就是一等一的大士族,如今更是人口繁茂。

可他沈家不一样,他沈家是皇族!

历代亡国者,皇族难有好下场。

太子这样胡闹下去,离亡国还会远吗?

宁王瞧着被郭妡一把掀到地上的中书舍人袁观,眼角直跳,一声暴喝出口。

“放肆!你当这是街头巷口吗!这是大弘朝堂,庄严神圣之处!岂能不敬上官,殴打同僚!”

简直气得跳脚。

郭妡回眸,“宁王叔既知不能不敬上官,为何又要驳斥太子殿下之言?还是说,宁王叔认为自己大过储君?何况宁王叔乃刑部尚书,今日政令与你刑部有什么关系?宁王叔都能仗着辈份大,年纪大欺压太子,我为何不能倚仗爵位大,为自己抗争一二?”

她的道理太顺溜太浅显,用他们君为臣纲那套攻击他们。

宁王整个怔住,同样义愤填膺的诸官也怔了下。

道理谁不懂,可谁会这样说?

自古以来,隐藏在三纲五常下的规则还少吗?

就比如朝堂上君权相权互相制衡,又比如臣子之间的上下从属和晋升时讲的资历而不是能力,都是心照不宣的。

此刻却有愣头青无视这些心照不宣的东西,将三纲五常拿出来,冠冕堂皇指责臣子不敬君主,谁能顶得住?

关键是,谁欺压得了这么跋扈一个太子?

利益他全得了,还委屈上了?

宁王胡子翘几下,“你名不正言不顺,抗争什么抗争!”

“诏令自中书省出,过门下省,由吏部下达任命,还要怎样名正言顺?再说,宁王叔欺负太子殿下就名正言顺了?”

郭妡瞥一眼爬起来就想和她掰手腕的袁观,又一把按在地上。

袁观官帽都被掀了,头顶束发被郭妡揪着一动不能动。

只能怒骂:“悍妇!悍妇!殿下怎能容这悍妇在紫宸殿撒野!!”

一个男子,被按在地上摩擦,实在有辱斯文。

这时代男人的认知里,没有不打女人的说法,也还挺血气方刚。

当即有人看不下去,一上头就想来帮忙。

人缘好的都被拉住了,同僚低低提醒,“疯了?那是县主!”

人缘不好的,还真冲过来了。

一时间笏板成了武器,郭妡以一敌二不落下风。

沈楷人都站起来了,站在高阶上视野极好。

看殿中人头攒动,一会儿跟到这边,一会儿跟到那边,好不热闹。

而他的妡儿真是英姿飒爽,打起人来那是一点不含糊。

手中笏板抽得虎虎生威。

身高不足便以超凡的弹跳力,蹦起来抽人脑门。

好生矫健,瞧着都有劲儿!

就这几下也足以见,寻常打他时,她着实是没舍得用力。

正正应了那一句,打情骂俏。

底下乱成了一锅粥,沈楷却在台阶上兀自喜不自胜,由着她拳打朝臣。

打了好一会儿,拉架的也下场了。

君元度抱住御史中丞李轻舟,“太子殿下跟前当朝斗殴,成何体统?李中丞赶紧住手吧。”

说罢,朝郭妡使个眼色。

郭妡心领神会,丢开被贺兰仕晖揪住后领的袁观,狠狠踹了李轻舟两脚。

这混蛋偷袭,下手还挺黑,后腰估计要有一团青紫。

郭妡这边,自然没人敢上手拉。

于是局势彻底一面倒。

郭妡也没恋战,出了恶气就收手,一拢衣裳,满面怒容。

“巽州大旱,百姓颗粒无收,饿殍遍野,你们为了阻拦太子殿下解救百姓于水火,竟敢故意闹事拖住我,你们安的什么心?!还是说,为了你们微不足道的颜面,为了你们口袋里那些肮脏的利益,就要无视天灾,置百姓性命于不顾?!你们可配为官?可配为人?!”

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,一个一个指过去。

但官品已爬到列席金銮殿的人,有几个是脸皮薄的。

骂他们缺德,还不如说他们失礼失仪来得刺激人。

众人皆眼观鼻,鼻观心,甚至还有人不屑冷笑。

郭妡也没打算舌战群儒,朝外头武婢招手,“拿笔墨来。”

也不去中书省了,偏要当这些人的面将诏书拟了。

沈楷几步走至丹陛正上方,“万全,将紫宸殿围了,孤倒要瞧瞧,谁敢再动。”

人在不同的位置,就会做不同的事。

沈楷惯常奢靡,目中无人,皆因上头有皇帝顶着,帮他遮掩帮他消灾。

他可以做横征暴敛嚣张跋扈的赵王。

现在他监国,上头没人帮他扛事。

他就似当初在川州接见西南道诸官一般,多少要拿出点人样来。

巽州有难,需救,这是他的名。

而群臣偏要和他对着干。

打了一顿打两顿都不记,那就只能再打第三顿。

万全领命下去调集金吾卫。

一旦动兵,那些淡定的、不屑冷笑的全都僵住。

郭妡不受任何干扰,提笔悬腕。

白藤纸上一笔一划规整奇隽,全篇无一字错漏。

排版像用尺子比着写就,排列得整整齐齐。

君元度站在身后,十分捧场道:“好!这字真好!”

等她写完,君元度笑。

“宇文相、齐相、傅相、安相,下官以为什么恩怨什么利益,都着实大不过百姓去。不过是拨百万贯钱粮去救人,再拨三百万贯兴修水利,殿下都不心疼国库的银钱,也着实轮不到大家心疼不是。现在诏令也写了,大家不如就签了吧,早一刻下发,就能早救不少人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