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画诡影，镜中何人
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，阳光透过客栈轩窗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空气中弥漫着阿冰新烤的桂花糕的甜香，混合着苏无心刚沏的秋茶的清苦，一切都显得安宁而慵懒。
风非凡心情颇好，甚至亲自挽起袖子，在后院帮苏无心打理那些即将过冬的药草。
晚膳后，众人照例聚在堂屋炭盆边闲聊。窗外秋风渐起，吹得窗棂微微作响，更衬得屋内暖意融融。
不知怎的，话题引到了镇上近日收购的一批旧物上——李裁缝家翻修老宅，从阁楼里清出不少祖上留下的物件，其中一些家具和摆设被客栈买了回来。
“说起来，那面梨花木的梳妆镜，倒是古朴别致，我让人放在二楼走廊尽头那间空房里了，添点雅趣。”风非凡拨弄着炭火，随口说道。
阿影闻言，眼睛转了转，压低声音，带着几分神秘兮兮：“公子，您不提我还忘了。收拾那批旧物的时候，我还发现了一卷用油布包着的旧画，画得……有点邪门，就没敢拿出来。”
“哦？”风非凡挑了挑眉，来了兴致，“怎么个邪门法？”
众人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。
阿影看了看窗外愈发深沉的天色，咽了口唾沫，声音更低了：“那画……画的好像就是咱们客栈！不过是很多年前的样子了，布局差不多，但更旧些。画里也是这个堂屋，炭盆边也坐着人……只是，只是那些人……都没有脸！”
一阵冷风恰好从窗缝钻入，吹得炭火猛地摇曳了一下，光影乱舞。
小豆子下意识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。陈老先生捻须的手顿了顿。
“无脸？”风非凡饶有兴味地重复，“有点意思。画呢？”
阿影连忙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陈旧的长条形木匣，打开，里面果然是一卷泛黄的画轴。
风非凡接过，在众人既好奇又有些畏惧的目光中，缓缓将画轴展开。
画纸泛黄，带着岁月的霉味。笔墨技法颇为娴熟，勾勒出的场景确实与此刻的客栈堂屋有八九分相似！
同样的格局，同样的炭盆，甚至同样位置的桌椅。画中炭盆边，围坐着五六个人影，身形模糊，衣着似是前朝款式，他们或坐或立，姿态各异，仿佛也在闲谈。
然而，正如阿影所说，这些人影的面部，全都是一片空白！
不是被磨损，而是作画时就未曾画上五官，那种空无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死寂。
更令人不舒服的是，虽然看不到眼睛，却仿佛能感觉到那些空白的“脸”，正“注视”着画外的人。
“啧，”风非凡仔细端详着画，指尖拂过那些无面的人影，“笔触阴郁，怨气凝结……这画，不祥。”
连苏无心都微微蹙眉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。
“还有更怪的，”阿影指着画中角落，靠近楼梯的位置，“公子您看这里。”
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，只见那个角落的阴影里，还画着一个人。这个人，不同于那些无脸的身影，他是有脸的！
而且画得极其清晰、栩栩如生——那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、伙计模样的人，正低着头，擦拭着楼梯扶手。他的脸清晰可见，甚至能看清他眉宇间一丝疲惫的神情。
“这……这人画得跟活的一样！”张屠夫咂舌道。
风非凡的目光凝滞在那“伙计”的脸上，眉头缓缓皱起。他抬起头，目光缓缓扫过堂屋，最后，落在了此刻正站在柜台旁，低头默默擦拭着一个瓷瓶的——阿大身上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也都跟着风非凡，落在了阿大身上。
然后，一股彻骨的寒意，瞬间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！
画中那个低头擦拭扶手的伙计……那张清晰的脸……竟然……和阿大一模一样！！！
分毫不差！！！
“嗡——”的一声，王寡妇只觉得头皮发麻，差点晕过去。小豆子死死抓住母亲的衣角，大气不敢出。
陈老先生手中的茶杯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，摔得粉碎。墨渊猛地站起身，脸上血色尽褪。
阿冰和阿影也僵住了，难以置信地看着画，又看看阿大。
阿大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的注视，停下了擦拭的动作，缓缓抬起头，依旧是那副惯常的、没什么表情的黝黑面孔。
但在此时此刻，在摇曳的炭火映照下，在那幅诡异古画的背景下，他这张脸，却显得无比惊悚！
风非凡盯着阿大，又低头看看画中那个与阿大容貌一致的“伙计”，眼神锐利如刀。苏无心也悄然起身，站到了风非凡身侧。
堂屋内死寂一片，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。
“阿大。”风非凡开口，声音平静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阿大沉默着，与风非凡对视。他的眼神依旧平静，甚至……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……空洞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嗒……嗒……嗒……”
一阵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，突兀地从二楼传来，清晰地传入死寂的堂屋。
所有人悚然一惊，猛地抬头望向楼梯方向！
声音的来源……正是二楼走廊尽头……那间刚刚放置了旧梳妆镜的空房！
“嗒……嗒……嗒……”
脚步声不疾不徐，仿佛有人正在那空无一人的房间里，绕着圈子踱步。
风非凡眼神一冷，对阿影使了个眼色。阿影会意，深吸一口气，身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上楼梯。
堂屋内，众人心脏狂跳，几乎要冲破胸膛。目光死死盯着楼梯口，既害怕看到什么，又无法移开视线。
脚步声还在继续。
突然，脚步声停了。
紧接着，楼上传来阿影一声短促的、充满了极致惊骇的吸气声！
“怎么了？！”风非凡沉声问道。
楼上没有回应。死一般的寂静。
几息之后，才听到阿影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传来：“公……公子……镜子里……镜子里有人……在对着我笑……但不是我的倒影……是……是画里那个……那个和阿大哥长得一样的……伙计！！！”
他的话音未落——
“吱呀——”
二楼那间空房的木门，无人自动，缓缓地……打开了一条缝隙。
一股阴冷、潮湿、带着陈腐气息的风，从门缝中吹出，顺着楼梯，灌入了温暖的堂屋。
炭盆里的火焰，猛地矮了下去，颜色变得幽绿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