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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元五年的初春,寒意未退,几股力量却在各自轨道上加速运行,碰撞出新的火星。

会稽郡守府。

严助反复咀嚼着陛下“加意探查夷洲”、“留意奇异物产”的口谕。圣意虽简,指向却明:陛下对东南海域的兴趣,已不止于绥靖边患,更在于掌控与开发。自己先前调查“流民”与“可疑船只”,若真与夷洲或海外异物有关,倒恰好契合圣意。

他重新审视案头卷宗。那些“流民”虽可疑,但迄今未抓住通敌实据。与其贸然抓捕打草惊蛇,不如……换个思路?若他们真与夷洲有联系,甚至掌握某些海外物产渠道,是否可加以利用,转化为对朝廷、对自己政绩有益的资源?

“传令,”严助对心腹属官道,“对那几个流民点的监视,转为外松内紧。不必逼得太近,但要掌握其人员往来、货物进出。尤其注意,是否有特殊物产流出。另外,以郡府名义,张榜悬赏:凡献上海外新奇物种、矿产、航道信息,经核实确有价值者,重赏!并可酌情授予田宅、免其赋役。”

这是一招敲山震虎,也是抛饵钓鱼。若那些“流民”真有所藏,面对悬赏和“合法化”的可能,会否动心?即便不动,也能借此观察其反应。同时,这榜文也能吸引其他可能掌握海外信息的渔民、商贾,拓宽信息来源。

郡府的悬赏告示很快贴到了沿海乡邑。韩川等人看到榜文时,心情复杂。悬赏意味着官府对“海外异物”的渴望,也意味着他们手中的“岛椒”和草药价值被间接证实。但主动献上?风险太大。谁知道这是不是陷阱?

“按兵不动,继续观察。”韩川与方账房商议后决定。他们现在最要紧的,是藏好那三个岛民,并设法从他们口中挖出更多关于夷洲和“奇怪盔甲人”的信息。

隐秘海湾的山洞内,经过孙娘子的悉心照料,三个藤草部岛民伤势渐愈。为首的名叫“岩”,感激涕零,戒心渐去。在方账房有技巧的询问下,他透露了更多信息:

黑岩部近年来确实与“白肤高鼻怪人”来往渐密,用大量“火舌花”(岛椒)和几种特殊药材,换取了一些极为锋利坚硬的短刀和小斧,其质量远胜岛上乃至越地所能制作。那些怪人似乎对“火舌花”极为渴求,曾暗示如果黑岩部能独占供应,可提供更多帮助,甚至“大船和会喷火的武器”。

“喷火的武器?”方账房心中骇然,强作镇定追问。

岩比划着,眼中残留恐惧:“听逃回来的战士说,那些怪人有一种短棍,能发出巨响,喷出火光和铁丸,很远就能把人打倒……我们部落最好的勇士,就是被那种东西打死的。”

方账房将这些骇人听闻的信息牢牢记下。他隐约感到,这已远远超出部落仇杀的范畴,可能涉及到某种未知的、拥有可怕技术的海外势力对夷洲,乃至对大汉东南的渗透。此事,必须尽快让上头知晓!

长安,西市一家不起眼却口碑极佳的老字号香料铺“郁馥轩”后院。

馆陶公主的心腹管家,正将一小包用最上等丝绢包裹的“南疆秘制驱寒香粉”,递给铺主。香粉正是用“岛椒”混合几种常见温性香料精心研磨配制而成,气味辛烈醇厚,仅限售十份,价高惊人。

“此乃南疆深山部落秘传,每年所得极少,有驱寒除湿、醒神通窍之奇效。贵人试用后颇觉受用,故特供些许,以飨同好。”管家话说得云山雾罩,却更显神秘珍贵。

铺主是精明人,嗅过样品后便知不凡,连忙应承,保证只售给真正识货且有地位的熟客。

几乎同时,东市一家专为达官贵人看诊的“杏林堂”,也收到了一小瓶用“锯齿草”(岛民带来的草药)为主材配制的“清热散”,附有“海外番邦秘药,于热症急症或有奇效,然性峻烈,慎用”的说明,交由堂中最负盛名、口风最紧的老医师酌情使用。

“岛椒”与“锯齿草”,就这样以极其隐秘、高端的方式,悄然渗入了长安顶层的社交与医药圈。初时并未激起太大水花,但不久后,两位偶感风寒、使用过“驱寒香粉”的列侯夫人,皆称“通体舒泰,鼻塞立通”;一位突发高热、太医束手后试用“清热散”的宗室老者,竟奇迹般退热转安(其中自有杏林堂医师其他手段之功,但“番邦秘药”的名头却传了出去)。

于是,“郁馥轩”的“南疆秘香”和“杏林堂”的“海外奇药”,很快在特定小圈子里成为炙手可热的谈资与追求之物,价格更是水涨船高。馆陶公主通过隐秘渠道掌控着极其有限的货源和流向,既赚取了惊人利润,更无形中编织起一张以“稀有资源”为纽带的小范围关系网。而这一切,都悄然汇入阿娇日渐丰盈的私库与影响力中。

北疆,雪融草长。

卫青因前次护卫粮道、突袭敌营之功,被正式纳入车骑将军李广的核心作战会议。李广心中虽有芥蒂,但陛下旨意和卫青展现出的果敢与战术素养,让他不得不重视这位年轻的骁骑将军。

一次军议上,李广决定派一支偏师,迂回袭击匈奴一支辎重队伍。众将皆认为此计可行,但风险不小,需精兵强将。李广目光扫过诸将,最后落在卫青身上:“骁骑将军新锐,可愿担此任?”

这是考验,也是机会。若胜,则地位更固;若败,或损兵折将,则前功尽弃,甚至可能被问罪。

卫青出列,毫无犹豫:“末将领命!必不辱使命!”

三日后,卫青率两千精锐骑兵,携带十日干粮,悄然离开大营,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。李广目送他们远去,眼神复杂。他知道,此去凶险异常,不仅要面对匈奴游骑,更要克服草原恶劣环境与补给困难。这个年轻人,是真有胆略,还是不知天高地厚?

甘泉宫中,刘彻的注意力,却被另一份来自东南的奏报吸引了。

阳城侯刘安“忧国老臣”的形象深入人心,他再次上书,言辞恳切,称“近闻东南海商偶有提及,夷洲岛上蛮部争斗愈烈,似有外洋诡异之人涉足其间,以利器奇物换取岛中特产。夷洲虽化外之地,然毗邻海疆,若生大变,恐波及汉土。臣愚见,或可遣一二明敏晓事之吏,以宣慰、探查为名,泛海巡视,一则扬威,二则察情,三则……或可收拢一些可用之物产,以实府库。”

这番话,说到了刘彻心坎里。北伐消耗日巨,他正苦于财源。夷洲特产(他已从零星渠道听说长安出现了某种效果奇佳的“南疆秘香”和“海外奇药”,虽未深究,但已留意)若能归入朝廷掌控,岂非美事?至于“外洋诡异之人”,他倒不甚在意,蛮夷相争,常有之事,只要不犯大汉海疆即可。

“准奏。”刘彻批复,“着会稽太守严助,遴选干员,筹备舟船,俟天气适宜,便赴夷洲巡视宣慰,探查情势物产,便宜行事。”

这道旨意,比之前的口谕更为具体,赋予了严助更大的行动权限和任务目标。当旨意送达会稽,严助精神大振。他立刻意识到,这不仅是朝廷任务,更是他个人仕途的绝佳机会!若能办好这趟“夷洲差事”,发现重要物产,理清海外情势,必是大功一件!

他立刻将主要精力从调查“流民”转向筹备出海事宜。选拔通晓越语、熟悉海况的吏员、招募经验丰富的船工水手、修缮加固海船、准备赠与岛民的礼物(布匹、盐、陶器等)……忙得不可开交。对韩川等人的监视虽未撤销,但优先级已大大降低,只要他们不闹出事端,暂时可放一放。

压力骤减的消息传到隐秘海湾,韩川等人松了一口气,却又面临新的问题:朝廷要派人去夷洲了!而且是由严助主导。这意味着,夷洲将正式进入大汉朝廷的视野。他们手中的岛民“岩”等人,以及那些关于“奇怪盔甲人”和“喷火武器”的信息,该如何处置?是继续隐藏,还是……设法通过某种方式,传递给即将出海的朝廷使者?

“这是个机会,也可能是陷阱。”方账房分析道,“若能让朝廷使者知晓夷洲内部的危险和外来势力的渗透,或有助于大汉早做防备,对咱们将来也可能有利。但如何传递?通过谁?一旦处理不好,咱们就可能暴露。”

韩川沉思良久,看着山洞内日渐康复、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岩,缓缓道:“或许……可以从他们身上想办法。他们是藤草部的信使,带着部落‘圣物’和求援信息。如果……如果他们‘偶然’被即将出海的朝廷船队‘发现’并‘救起’,那么他们所说的一切,就成了朝廷使者直接获取的‘夷洲情报’,与咱们无关。”

方账房眼睛一亮:“韩头儿的意思是……导演一场‘巧遇’?”

“具体如何操作,还需仔细筹划,务必天衣无缝。”韩川点头,“但前提是,必须确保岩他们愿意配合,且说辞一致,绝不能提及与我们的过往交易。”

就在韩川等人开始密谋如何“送”出岩这几个烫手山芋兼珍贵情报源时,长安的后宫,一场新的风波,正借着春日气息,悄然酝酿。

王夫人禁足期满后,越发深居简出,吃斋念佛,仿佛真的洗心革面。但她宫中一位新来的、擅长调理妇人身体、据说来自南越的医女,却开始频繁出入各宫,为妃嫔们请平安脉,调养身体。这位医女相貌普通,言语温和,医术似乎也颇精湛,很快赢得了不少好感,连卫子夫也请她去看过几次皇子。

无人知晓,这位医女调制的一些“温补安神”的香丸和汤剂中,偶尔会掺入极微量的、来自南越密林中的某种罕见植物花粉。此花粉单独使用无害,甚至略有宁神之效,但若与另一种更为常见、宫中妃嫔常服的滋补药材长时间同用,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女子胞宫,导致难以受孕,或胎象不稳。

春风拂过未央宫的柳梢,也拂过无数人的心绪与谋划。阿娇的“岛椒”悄然打开局面,严助的视线被引向海外,韩川在危机中寻找出路,卫青在草原上搏杀前程,而深宫之中,最阴毒的算计,往往藏在最温和的笑容之下。

一环扣着一环,一浪推着一浪。历史的洪流,从不因个人的意愿而停歇,只会裹挟着所有或明或暗的企图,奔涌向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