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事厅的檀木门槛被叩得咚咚响时,林疏桐正歪在软榻上啃灵果。
灵猫团成毛球蜷在她腰侧,尾巴尖随着咀嚼节奏轻轻摆动。
窗棂漏进的阳光在她发间跳跃,照得那枚锚印在腕上若隐若现——那是命律司成立时,天道为她刻下的契约印记。
林姑娘,镇北的陈长老带着人来了。小书童的声音里带着点发颤,说是前魔宗的周九斤在集市上掀了他的摊子,还说新命盟的规矩管不住魔修。
林疏桐漫不经心把果核扔进铜盂,瓷片相撞的脆响惊得灵猫竖了竖耳朵。
她眼皮都没抬:打没动手?
没...没动武,就是骂得凶。
那吵什么?她翻身侧躺,下巴抵着软枕,让他们自己谈。指尖随意划过摊开的《九霄录·终章》,书页自动翻到新写的命律总纲那章,墨迹未干的字里泛着淡淡金光,命律司不是衙门,是调解所。
谢沉渊从书案后抬眼。
他本在核对各分部的符阵图纸,此刻指尖还沾着朱砂,眉峰微蹙:若他们不愿和解?
林疏桐忽然笑了,露出点狡黠的虎牙。
她坐起身,灵果的甜香混着书页的墨香散开来:那就写进书里呗。说着屈指一弹,空中浮现金色光纹,谁先动武,谁就自动失去自由意志优先权——以后论理的时候,旁人先信另一个。
金光落在议事厅中央,凝成半透明的契约。
陈长老的白胡子抖了抖,他身后跟着的几个正道弟子悄悄缩了缩脖子;周九斤的玄色斗篷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腰间半截断刀,却迟迟没敢碰刀柄。
都坐。林疏桐拍了拍身边的矮凳,自己又歪回软榻,谈不拢的话,我让阿渊把你们的道理都记下来,贴到静心书斋门口。她歪头看谢沉渊,对吧?
谢沉渊垂眸望着她腕上的锚印与金光交缠,喉结动了动,终究没说什么,只取过竹笔在案上铺开的信笺上画了个圈——那是他习惯的记录符号。
谈判很快卡了壳。
陈长老拍着桌子说周九斤魔修本性难移,周九斤冷笑说当年正道屠我魔宗满门时,怎么不提规矩。
灵猫被吵得炸毛,地窜上谢沉渊肩头,尾巴扫落了半砚朱砂。
李明突然开口。
他站在门边,手里还攥着今早那封染血的信,指节泛白,不如设个行为公示榜他松开信纸,任它飘回怀中,入盟的人做了什么,都记在榜上。
行善积德的画朵云,使绊子的点个叉。他看向周九斤,既保透明,也防污蔑。
厅内霎时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响。
周九斤摸了摸断刀刀柄,目光扫过那道金色契约;陈长老捻着胡子,白眉渐渐舒展。
林疏桐支着下巴看他们,嘴角慢慢翘起来:不错,这比打一架有用多了。她抬手在《九霄录》上添了几行字,灵力波动像涟漪般荡开,连谢沉渊肩头的灵猫都舒服地眯起了眼。
最终,周九斤扯了扯斗篷,闷声说:我交《血煞诀》残卷,命律司审完要是没问题,以后我用新修的《清煞诀》。陈长老咳嗽一声,挥退身后弟子:我等...以后查案先看公示榜,不翻旧账。
林疏桐望着他们握手的样子,突然小声嘀咕:以前怎么就没发现,大家其实都能讲理呢?
谢沉渊放下笔,信笺上密密麻麻记着谈判要点。
他转头看她,晨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洒下碎金:你早知他们会妥协?
不是他们愿意,是你我都给他们留了台阶。林疏桐伸了个懒腰,灵猫地跳到她膝头,陈老头要面子,周九斤要公道,命律司给的契约能保面子,公示榜能证公道。她托着下巴看窗外,接下来,就看他们能不能走得更远了。
远处,命律司门前的白玉榜单缓缓浮现第一个名字——周九斤,后面跟着朵淡金色的云。
林姑娘!小书童又跑进来,额角沾着汗,西境分部的飞鸽传书!他捧着个檀木匣,匣盖缝隙里漏出点焦糊气,说是...说是有座小城的修士突然消失了,还留了张带阵纹的残页。
林疏桐接过木匣,指尖触到匣身的余温。
她瞥了眼谢沉渊,后者已经放下信笺,目光落在匣盖上的焦痕上。
灵猫凑过去嗅了嗅,突然炸毛弓背,对着匣内发出低低的嘶鸣。
放案上吧。她声音轻得像叹息,手指却悄悄攥紧了匣上的铜扣。
窗外的阳光正浓,照得《九霄录》的书页泛着暖光。
新写的行为公示榜那章,墨迹在光下流转,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尽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