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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旗 > 其他类型 > 铁衣犹带酒痕香 > 第213章 赔礼道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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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篷船劈开临安城外的运河碧波,船头立着的冷寒烟一身素色长衫,墨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,望着两岸渐次展开的水乡景致,眉头却未完全舒展。

船内,叶含波被两名寒衣阁属下守着,往日里明艳的妆容早已洗去,只剩满脸的局促与不安,指尖反复绞着衣角,不敢抬头与舱外的冷寒烟对视。

自离开泉州那日起,叶含波便极少说话。冷寒烟虽未对她苛待,每日三餐按时送来,却也从未与她多说一句——这份沉默,比地牢里的冰冷更让她心慌。她知道,此番回漕帮,等待自己的绝不会是以往的娇纵生活,父亲叶流芳的脾性,她比谁都清楚。

一路无话,船行极快。

这日,冷寒烟一行到达临安城北的拱宸桥。

拱宸桥畔的漕帮总舵,依河而建,青石板铺就的码头直伸水中,十余艘乌篷漕船首尾相接,船帮上“叶”字旗在河风里猎猎作响。岸边是三进青砖瓦房,正门挂着黑底金字的“漕运安帮”匾额,檐下悬着两盏大红灯笼,门旁立着两个腰挎短刀的精壮汉子,目光如炬地扫过往来人等。院内隐约传来算盘声与粗嗓门的谈笑声,间或夹杂着漕工扛货的号子,空气里飘着河水的湿腥与灶间飘来的米香,处处透着漕帮特有的市井烟火与江湖气。

船行至拱宸桥漕帮总舵门前码头时,叶流芳已带着几名管事等候在岸边。他身着藏青色锦袍,面容刚毅,虽年近五十,脊背却依旧挺直,见冷寒烟从船上走下,立刻快步上前,拱手行礼:“冷阁主远道而来,叶某有失远迎,还望海涵。”

冷寒烟微微颔首,语气平静无波:“叶帮主不必多礼,此番前来,是为令嫒之事,也是为寒衣阁与漕帮口头之约。”

叶流芳闻言,目光落在随后被带下船的叶含波身上,脸色瞬间沉了下去。他对着冷寒烟又作一揖:“小女顽劣,在外闯下祸事,劳烦冷阁主亲自送回,叶某在此先替她赔个不是。”说罢,便厉声对叶含波道,“还不快过来给冷阁主认错!”

叶含波吓得浑身一颤,连忙上前屈膝:“冷阁主,是我糊涂,不该算计温姑娘,求您大人有大量,饶过我这一次……”话未说完,眼泪便簌簌落下。

冷寒烟看着她这副模样,心中并无波澜,只侧身避开她的行礼:“叶姑娘认错,该向温姑娘去认。今日我来,一是将你平安送回漕帮,二是要与叶帮主说清,此前寒衣阁与漕帮口头约定的婚约,就此作罢。”

叶流芳引着冷寒烟一行进入院内。

大堂是漕帮议事的核心,平素也做待客之用。

正中摆着一张枣红色的厚重八仙桌,桌面被岁月磨得发亮,边缘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磕碰痕迹,桌下四条桌腿裹着铜箍,透着几分压得住场面的沉稳。

墙上挂着一幅半旧的《漕运水道图》,泛黄的绢布上用朱砂标注着各段水闸与险滩,图下悬着块“同舟共济”的黑木匾额,字迹遒劲有力。

两侧长凳上随意搭着几件浆洗干净的青布短褂,桌角放着一个黄铜水烟袋,旁边的陶碗里还剩着小半碗粗茶,角落里的木箱上堆着几册泛黄的漕运账簿,处处都是漕帮人务实不讲究的生活气。

进了内堂,分宾主落座后,冷寒烟将叶含波如何在泉州设计迷晕温酒酒、甚至导致温酒酒自伤的经过,一一细说。她语气平淡,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得清晰,没有添油加醋,却足以让叶流芳的脸色愈发难看。

“岂有此理!”叶流芳猛地拍案而起,怒视着一旁垂头啜泣的叶含波,“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?你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害人!若温家姑娘真出了什么事,别说婚约作废,你这条命都赔不起!”

他深吸一口气,转身对着冷寒烟再次拱手,语气中满是歉疚:“冷阁主,此事全是小女之过,也是叶某管教无方。寒衣阁与温家受的委屈,叶某记在心里。这里有一些薄礼,还请冷阁主代为转交给温姑娘,聊表叶某的歉意,还望她能原谅小女一时糊涂。”

说着,便命人将早已备好的礼盒呈上,里面不仅有价值不菲的珍珠玛瑙,还有几盒漕帮珍藏的名贵药材。

冷寒烟看着桌上的礼盒,神色依旧平静:“叶帮主不必如此。温家姑娘心性善良,只要令嫒日后不再叨扰,她自会放下此事。至于谢礼,我会代为转交,但还请叶帮主日后好生管教令嫒,莫要再让她行差踏错。”

见冷寒烟并未过分苛责,叶流芳心中松了口气,连忙应下:“是是是,冷阁主所言极是。日后我定严加管教,绝不让她再惹是生非。”

随后,两人又闲聊了些江湖事务,言语间尽释前嫌。冷寒烟本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,见叶流芳态度诚恳,又真心悔过,便也不再提及此前的龃龉。

待暮色渐浓,冷寒烟起身告辞。叶流芳亲自将她送至码头,看着乌篷船渐渐驶远,才转身对着叶含波沉声道:“从今日起,你便在府中禁足,每日抄写《女诫》,何时真正知错,何时再出来!”

叶含波不敢反驳,只能低头应下。而此时从临安向泉州的回程船上,冷寒烟望着窗外夜色,终于轻轻舒了口气——泉州之事,总算有了个妥当了结。

送走冷寒烟后,叶流芳转回书房,便着人将副帮主姚青山和幕僚连仲明请过来。

叶流芳开门见山,“含波从泉州归来,虽说做了些错事,但也带回了几个重要讯息。”他顿了顿,继续道,“两个月前,咱们与倭人的交易被泉州知州温如晦知晓,更要命的是,三年前在扬子江截海沙帮粮船,当时未清理干净,真相竟也被温如晦获知。二位倒是说说看,如今光景,该何去何从?”

副帮主姚青山是个三十几岁,人高马大的北方汉子,祖籍济南府。他对叶流芳拱了拱手道:“帮主,俺觉得这个事儿得好好合计合计,既然事儿已经出了,就不能想着蒙混过关,不如咱们找那个什么温知州问问,看看俺们能不能将功补过?”

站他旁边的幕僚连仲明,中等身材,年不过四十,面容清癯,一双丹凤眼斜飞入鬓,眼尾微挑时自带几分锐利,垂下眼帘又藏着读书人的温润。

他身着一件半旧的黛灰绫绸直裰,领口袖口绣着暗纹兰草,虽无金玉点缀,却浆洗得干净挺括;腰间系着墨色丝绦,行走间衣袂轻扬,透着几分历经世事的沉稳雅致。

此刻,连仲明左手倒背在后,右手捋了捋颔下短须,微抬了抬眼皮,丹凤眼瞄了眼姚青山,眼角余光又几无可查地扫了下叶流芳,随即耷拉下眼皮,未发表任何意见。

丹凤眼中透着精明,似是在认真听姚青山说话,但眼波流转间,便知在思忖如何应对。

直到叶流芳的视线转向他,他才微微抬起头,轻咳了两声,抬了抬眼皮,慢条斯理地说:“姚副帮主此计不妥。”

还没等他说完,姚青山就瞪大了双眼问道:“为啥?”

连仲明眯了眯眼,看向姚青山,实则是对叶流芳说:“此时吾帮已有把柄在对方手中,倘若贸然前去认错,往后岂不是要受制于人?帮中生意在官府辖制之下,如何做得?若官府提出要抽成,那帮主是应,还是不应?”

说罢,又捋了捋胡子,状似无意地加了一句“昔日不慎,今授人以柄,终日如握蛇骑虎,动辄掣肘啊。”

叶流芳指尖在紫檀木桌案上轻轻敲击,案上那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还冒着热气,水汽氤氲里,他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凝着一层寒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