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幽的雪灾救治持续了半月,第一批药材和物资抵达后,边境的冻伤情况得到了有效控制。烈鹰传回的书信中,字里行间透着感激:“北幽百姓如今都说,四国结盟不是虚言,是真真切切能救命的。”
这日清晨,昭凰在凤安堂整理各地送来的医案时,白鹤领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。
“娘娘,这位就是北幽来的孙老先生。”白鹤介绍道,“孙老行医五十载,专攻寒地疾病。”
昭凰忙起身相迎:“孙老远道而来,一路辛苦了。”
孙老虽年迈,精神却矍铄,他拱手行礼,眼中闪着兴奋的光:“老朽能见到皇后娘娘,能与天下医者交流医术,何谈辛苦!说来惭愧,老朽此次前来,还带了个棘手的病例,想请娘娘和诸位太医参详。”
他示意身后的徒弟捧上一个木箱。箱子打开,里面是厚厚一叠医案,最上面还放着几片干枯的黑色叶片。
“这是……”昭凰拿起叶片细看,又闻了闻,“有股奇特的腥味。”
“这是北幽边境特有的‘鬼哭草’。”孙老神色凝重,“去岁秋天,边境几个村落的村民上山采药,误食了这种草,之后便出现了诡异的症状——白日如常,入夜后却浑身冰冷,神志恍惚,口中念念有词,如同鬼魂附体。”
白鹤皱眉:“听着像是中毒后的癔症?”
“起初老朽也这么认为。”孙老摇头,“可用了各种解毒方剂,都无效。后来发现,这些患者都有一个共同点——他们都曾在发病前去过同一个山谷,而那里据说是古战场的遗址。”
昭凰翻看着医案,忽然指着一处记录:“这上面说,有位患者发病时曾喊‘冷,血是冷的’,可他的体温却正常?”
“正是这奇怪之处。”孙老点头,“老朽行医多年,从未见过这般病症。后来偶然发现,用艾灸熏烤患者的足底涌泉穴,能暂时缓解症状,但治标不治本。”
昭凰沉思片刻,抬头问:“那些患者如今可还安好?”
“都活着,但一到夜里便发病,无法劳作,成了家里的拖累。”孙老叹气,“老朽此次前来,就是希望集四国医者之力,找到解救之法。”
“这病症确实奇特。”昭凰将医案递给白鹤,“传太医们来会诊。另外,请白灵也来一趟,这‘鬼哭草’既与古战场有关,或许需要从灵气角度考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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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个时辰后,凤安堂的正厅里聚集了十几位太医,白灵也到了。众人围着那几片黑色叶片和医案,议论纷纷。
“这症状听着像是失心疯,可失心疯不会只在夜间发作。”太医院院判捋着胡须道。
南溟来的太医拿起叶片闻了闻:“南溟也有类似的毒草,食后会让人产生幻觉,但不会限于夜间。”
西凤的太医翻看医案:“用艾灸涌泉穴能缓解……涌泉穴乃肾经要穴,主水。莫非这病症与水、寒有关?”
昭凰静静听着,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。说来也怪,每当她思考医案时,腹中的温热感就会变得平和,仿佛孩子也在安静聆听。她闭上眼睛,让思绪沉静下来,脑海中浮现出医案上的每一处细节——患者的脉象、舌苔、发病时辰、缓解之法……
忽然,她睁开眼睛:“诸位,可曾想过,这或许不是中毒,而是……邪气侵体?”
满堂寂静。
孙老先反应过来:“娘娘是说,古战场的怨气?”
“正是。”昭凰起身走到窗边,望着院中的梧桐,“古战场亡魂未安,怨气积聚于山谷。那‘鬼哭草’生长在怨气浓郁之地,本身无毒,却成了怨气的载体。人食之,怨气入体,侵扰心神。白日阳气盛,怨气蛰伏;入夜阴气重,怨气便发作。”
她转身看向白灵:“白灵,你感应一下这些叶片。”
白灵将手悬在叶片上方,闭目片刻,猛地睁眼:“有阴寒之气!虽微弱,却与寻常植物的灵气截然不同!”
太医们面面相觑,这说法超出了寻常医理,可眼前的证据却又指向这种可能。
“若真是怨气侵体,该如何医治?”孙老急切地问。
昭凰走回桌边,提笔写方:“既是阴寒怨气,就当用至阳之物驱散。艾灸涌泉穴之所以有效,是因为艾草乃纯阳之物,涌泉穴又是水穴,能引阳入肾,暂时压制怨气。但要根治……”
她停下笔,看向白灵:“需要净化怨气的法器,配合药物内服外敷。”
白灵想了想:“灵狐一族有净化怨气的法门,我可绘制净化符,再以灵玉为媒。不过要彻底净化那些患者体内的怨气,最好能去一趟那个山谷,从源头解决问题。”
孙老闻言激动道:“若能根治,老朽愿亲自带路!”
“此事需从长计议。”昭凰放下笔,“净化山谷怨气不是小事,需先禀报陛下,做好万全准备。眼下,我们可以先配制药方,控制患者病情。”
她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孙老:“此方以附子、干姜为君药,温阳驱寒;辅以朱砂、琥珀安神定志;再加一味犀角,清心解毒。先让患者服七日,看看效果。”
孙老接过方子细看,眼中渐渐放出光彩:“君臣佐使,配伍精妙!老朽怎么没想到用朱砂琥珀!”
“因为您没往怨气这方面想。”昭凰微笑,“医道无止境,有时需跳出常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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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,沧溟煦从朝堂回来,听说此事后,沉思片刻道:“若真要去净化山谷,我陪你们去。”
“不可。”昭凰立刻反对,“你是东溟君主,怎能轻易涉险?况且我有孕在身,也不便远行。”
“那我更不能让你去了。”沧溟煦握住她的手,“珈儿,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胎。”
“我也没说我要去。”昭凰失笑,“我的意思是,让白灵带队,墨羽和赤焰随行护卫,再带几位太医同去。我和孙老在后方配药,远程指导便是。”
沧溟煦这才松了口气:“这还差不多。不过北幽边境毕竟路途遥远,需做好万全准备。我会传信给烈鹰,让他派兵接应。”
正说着,青黛进来禀报:“陛下,娘娘,靖王求见,说南溟那边也有些奇怪的病例,想请太医们参详。”
“请靖王进来。”昭凰揉了揉眉心,笑道,“看来这四国医术大会,得提前筹备了。”
靖王进来时,手里也捧着个木匣。他行礼后开门见山:“南溟沼泽地带近来出现一种怪病,患者浑身长满水泡,奇痒无比,抓破后流出的脓水沾到哪里,哪里就长新泡。当地医师束手无策,已经蔓延了三个村落。”
他打开木匣,里面是几片沾着干涸脓液的布条,还有一份详细的病历。
昭凰接过病历细看,眉头越皱越紧。这病症她从未见过,但从描述来看,传染性极强,若不及时控制,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白鹤,立刻召集所有太医,准备隔离病房。”她当机立断,“靖王,请您传信南溟,将所有患者集中隔离,接触过的人也要观察。另外,取些患者的脓液,快马加鞭送来,我要亲自查验。”
靖王神色凝重:“已经照办了。只是百姓恐慌,都说这是天罚……”
“不是天罚,是疫病。”昭凰语气坚定,“既是疫病,就有医治之法。先控制传播,再找病因。”
沧溟煦走到她身边,低声道:“珈儿,这些事交给太医们吧,你如今……”
“我是医者。”昭凰抬头看他,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光,“煦哥哥,若因有孕就置百姓于不顾,我做不到。你放心,我会注意分寸,不会累着自己。”
沧溟煦看着她的眼睛,最终叹了口气:“我陪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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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几日,凤安堂灯火通明。
北幽的“怨气症”和南溟的“水泡疫”成了太医们研究的重点。昭凰每日都要听取进展,参与讨论,亲自调整药方。奇怪的是,这般忙碌下,她的身体反而更好了,腹中的孩子也安安稳稳,那股温热感始终平和地流淌着。
白灵说,这是因为她在做有意义的事,心境豁达,气血自然通畅。
这日深夜,昭凰还在翻阅古籍,寻找类似“水泡疫”的记载。沧溟煦端着一碗燕窝进来,放在她手边。
“歇会儿吧,都快子时了。”
昭凰揉揉眼睛,靠进他怀里:“我找到一点线索。百年前南溟也曾爆发过类似疫病,当时有位游方郎中用了‘三黄汤’加减,配合外敷的‘青黛散’,治好了不少人。”
“那明日就试试。”沧溟煦喂她吃了一口燕窝,“不过现在,你得睡了。”
昭凰点点头,忽然想起什么:“对了,白灵他们何时出发去北幽?”
“三日后。”沧溟煦扶她起身,“赤焰已经挑选了二十名精锐侍卫,墨羽也会同去。我让烈鹰在边境接应,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两人走出书房,秋夜的星空格外清澈。昭凰仰头望着星空,轻声道:“煦哥哥,你说这世间为何总有病痛灾祸?”
“所以才需要医者,需要明君,需要仁人志士。”沧溟煦揽住她的肩,“珈儿,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四国结盟,就是为了集众人之力,对抗天灾人祸。”
昭凰靠在他肩头,感受着腹中生命的律动,忽然觉得心中充满了力量。
是啊,她不是一个人。她有爱她的丈夫,有忠诚的伙伴,有四海同心的人。只要众人携手,再难的病症,再大的灾祸,也终有克服的一天。
凤栖宫的灯笼在秋风中轻摇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远处传来打更声,子时已过,新的一天即将开始。
而在这片星空下,无数人正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——让四海无疾,让百姓安康。
这或许很难,但值得用一生去追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