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婚后的第三天，杨桃发现了一些不对劲。
那天她休息，去乔卫东的公司找他。前台小姐认识她，微笑着直接让她去了顶层办公室。但就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，她听见两个前台小声的对话：
“这已经是这周第三个来找乔总的女人了吧？”
“嘘，小声点。这个可是正牌，听说都求婚了。”
“求婚又怎样？上次那个从上海来的顾小姐，不也跟乔总……”
电梯上行，后面的话听不清了。
杨桃的心沉了一下。
乔卫东的办公室门虚掩着，她正准备推门，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——不是蓝未未，是另一个陌生的、温柔的南方口音。
“北京的项目进展很顺利，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把重心放回上海一段时间。毕竟根基在那里。”
“我心里有数。”这是乔卫东的声音。
“你有数就好。对了，南孙让我问你，下个月她的设计展你来不来？”
“看时间安排。”
“又是这句话。”女人轻笑，“乔卫东，你这碗水可要端平了，不然哪天翻了，我们都得湿身。”
杨桃的手停在门把上，指尖发凉。
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，然后乔卫东说：“我心里有杆秤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女人的声音近了，“我走了，下午的飞机。不用送，你忙你的。”
杨桃下意识地退后几步，躲进旁边的消防通道。门开了，一个穿着米白色套装的女人走出来，三十多岁的样子，气质温婉优雅。她没注意到杨桃，径直走向电梯。
等电梯门关上，杨桃才走出来。她在乔卫东办公室门口站了很久，最终没有进去。
那天晚上，乔卫东照常来接她吃饭。杨桃坐在副驾驶座上，看着窗外的夜景，忽然问：“今天下午，有个女人去找你了？”
乔卫东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：“嗯，一个朋友，从上海来谈生意。”
“只是朋友？”
“杨桃。”乔卫东把车靠边停下，转身看着她，“你想问什么？”
杨桃咬着嘴唇：“我听见前台说……这周已经有三个女人来找你了。”
乔卫东沉默了。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，但没想到这么快。
“是。”他坦然承认，“她们都是我重要的……朋友。”
“多重要？”杨桃的声音在发抖。
乔卫东看着她通红的眼眶，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。但他知道，现在不能说谎。
“很重要。”他说，“就像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一样。”
这话像一把刀，扎进杨桃心里。
“所以……你求婚的时候说的话，都是假的？”她眼泪掉下来，“你说我是你唯一的心动，唯一的珍惜……”
“那些话是真的。”乔卫东握住她的手，“杨桃，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。但人的心……可以同时装下很多人。”
“那是滥情！”杨桃甩开他的手，“乔卫东，你要么选我，要么选她们！没有中间选项！”
她推开车门跑了。乔卫东没有追，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。
他知道，需要给杨桃时间。
也需要，让该出场的人出场。
……
杨桃请了三天假，把自己关在家里。
薛素梅打电话来，她没接。蓝未未来敲门，她也没开。她需要一个人想清楚。
第三天晚上，门铃又响了。杨桃以为是蓝未未，不耐烦地走到门口：“未未，我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……”
门开了，外面站着的是乔卫东。
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，看起来很疲惫，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杨桃愣住了。
“三天了。”乔卫东说，“该谈谈了。”
他径自走进来，把保温袋放在餐桌上：“给你带了粥，趁热吃。”
杨桃关上门，站在原地没动：“我们没什么好谈的。你要么跟她们断干净，要么我们分手。”
“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？”乔卫东转身看着她。
“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“杨桃。”乔卫东走过来，双手扶着她的肩膀，“你听我说完，再做决定，可以吗？”
他的眼神很认真，认真到杨桃无法拒绝。
两人在沙发上坐下。乔卫东没有碰她，只是看着她。
“我承认，我不止你一个女人。”他开门见山，“上海有顾佳，她离婚后我一直陪着她。云南有许红豆，我跟她求过婚。还有其他人……很多。”
每说一个名字，杨桃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“但我对你们每个人的感情都是真的。”乔卫东继续说，“顾佳需要的是一个能支撑她事业的男人，许红豆想要的是宁静的生活，而你……你想要的是被理解和尊重。”
他顿了顿：“我可能给不了你们传统的一对一的婚姻，但我能给每个人最需要的东西。顾佳需要资金和人脉，我给；许红豆想要一个‘有风的地方’，我给她建；你想要一个能支持你追梦的人，我在这里。”
杨桃颤抖着问：“所以……你把我们当成什么？收藏品吗？集邮吗？”
“不。”乔卫东摇头，“我把你们当成独立的、完整的人。你们有你们的生活、事业、梦想。我只是……恰好能提供一些帮助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杨桃冷笑，“我们就该感恩戴德，接受你同时拥有多个女人？”
“我没有要求你们接受。”乔卫东说，“我只是把选择权给你。如果你不能接受，我可以理解。我会给你足够的经济补偿，保证你以后生活无忧。基金会的工作你可以继续做，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。”
他站起来：“但如果你愿意留下，我会用我的一切来对你好。不是施舍，是真心。”
说完，他走向门口。
“等等。”杨桃叫住他。
乔卫东回头。
“那些女人……她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吗？”
“知道。”乔卫东点头，“我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。”
“她们……不嫉妒吗？”
“嫉妒过，吵过，闹过。”乔卫东苦笑，“但后来发现，比起独占，她们更想要我提供的其他东西。而且……她们之间也形成了某种平衡。”
杨桃沉默了。这太荒诞了，荒诞到不真实。
“你考虑一下。”乔卫东说，“想好了告诉我。无论什么决定，我都尊重。”
他走了。门关上，屋子里又只剩下杨桃一个人。
她看着桌上的保温袋，打开，里面是她最喜欢的那家店的皮蛋瘦肉粥，还冒着热气。
杨桃的眼泪掉进粥里。
她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……
第四天，蓝未未又来了。这次杨桃开了门。
“桃子。”蓝未未小心翼翼地看着她，“你还好吗？”
杨桃摇摇头，让她进来。
两人坐在沙发上，蓝未未握着她冰冷的手：“乔总都跟我说了。”
“你也知道？”杨桃惊讶。
“嗯。”蓝未未点头，“其实……我早就知道了。但我没告诉你，因为我觉得……这对你不一定是坏事。”
“不是坏事？”杨桃激动起来，“未未，他同时跟那么多女人在一起！这怎么不是坏事？”
“那你告诉我，”蓝未未冷静地问，“除了这一点，他对你好不好？”
杨桃愣住了。
“他帮你摆脱李威的骚扰，帮你换工作，支持你追求梦想，甚至帮你缓和跟你妈妈的关系。”蓝未未一一列举，“而且，他求婚的场面，整个北京城都看到了。他是真心想给你一个承诺，虽然这个承诺……跟别人不一样。”
“可我要的不是这种承诺！”杨桃哭着说，“我要的是专一的爱情，是正常的婚姻！”
“桃子，你看着我的眼睛。”蓝未未捧起她的脸，“你摸着良心说，如果乔卫东现在跟你说，他跟你分手，然后去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，专一地对她，你会不会更难受？”
杨桃说不出话。
“你会。”蓝未未替她回答，“因为你知道，那样的乔卫东，就不是你爱上的那个乔卫东了。”
这话击中了杨桃。
是啊，她爱上乔卫东，不是因为他专一，而是因为他强大、睿智、懂她、支持她。如果他变成一个只围着一个女人转的普通男人，反而失去了魅力。
“可是……”杨桃哽咽，“我要跟别人分享他……”
“换个角度想。”蓝未未说，“你其实不需要他时时刻刻陪着你。你有工作，有朋友，有生活。而他给你的，是最重要的东西——自由、尊重、支持。这些东西，很多女人在一对一的婚姻里都得不到。”
杨桃沉默了。蓝未未的话虽然刺耳，但有道理。
“而且，”蓝未未压低声音，“乔总这样的男人，你觉得如果你离开他，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吗？就算找到了，你能保证那个男人一辈子不出轨、不变心吗？”
不能。杨桃心里清楚。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。
“至少乔总坦诚。”蓝未未说，“他不骗你，不瞒你，把选择权给你。而且他给你的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。”
“未未，”杨桃看着她，“你为什么这么帮他说话？他给了你什么好处？”
蓝未未脸红了：“他给了我工作，给了我重新开始的机会。但更重要的是……他让我明白了自己的价值。我不需要靠男人活着，我可以靠自己。”
她顿了顿：“桃子，我不是劝你接受。我只是想让你想清楚，你想要的是什么。是虚无缥缈的‘专一’承诺，还是实实在在的幸福？”
杨桃一整夜没睡。
她想了很多。想起和果然相亲时的窒息感，想起母亲催婚时的压力，想起在酒店工作的疲惫，想起在基金会的充实和快乐。
想起乔卫东带她看画展时专注的侧脸，想起他求婚时温柔的眼神，想起他说“你值得最好的”时的真诚。
凌晨四点，她给乔卫东发了条微信：“明天晚上，一起吃个饭吧。叫上未未。”
很快，回复来了：“好。”
……
餐厅是乔卫东选的，一家私密性很好的日料店，包间里有榻榻米和纸门。杨桃到的时候，乔卫东和蓝未未已经在了。
三个人坐在矮桌前，气氛有些尴尬。
服务生上完菜退出去后，乔卫东开口：“杨桃，你想说什么？”
杨桃深吸一口气：“我想清楚了。”
两个人都看着她。
“我接受。”杨桃说，“接受你的……生活方式。”
乔卫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他本以为杨桃会需要更长时间，或者最终选择离开。
“但是，”杨桃继续说，“我有条件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第一，你必须对我坦诚。不能瞒着我见其他女人，不能骗我。”杨桃盯着他，“如果被我发现你撒谎，我立刻离开，绝不回头。”
“可以。”乔卫东点头。
“第二，你必须尊重我的工作和我的人生。我不能只是你的附属品，我要有我自己的事业和朋友圈。”
“这正是我希望的。”乔卫东微笑。
“第三……”杨桃看向蓝未未，“未未要继续做我的朋友，真正的朋友。你不能让她做你的眼线来监视我。”
蓝未未的脸唰地红了。
乔卫东笑了：“她从来不是我的眼线。她是你的朋友，只是偶尔会告诉我你的近况，因为担心你。”
杨桃愣了愣，看向蓝未未。蓝未未用力点头：“桃子，我真的只是关心你。乔总从来没有让我做对不起你的事。”
“好。”杨桃收回目光，“最后，如果你哪天厌倦我了，或者我爱上别人了，我们要好聚好散。”
乔卫东沉默了片刻，然后郑重地说：“我答应你。”
杨桃松了口气，感觉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头消失了。
很奇怪，做出决定后，她反而轻松了。
“吃饭吧。”乔卫东给她夹了块金枪鱼刺身，“菜要凉了。”
这顿饭吃得意外和谐。蓝未未讲着她工作中的趣事，杨桃说着基金会的进展，乔卫东偶尔插几句，气氛越来越轻松。
吃到一半，杨桃忽然问：“未未，你现在还住在那个小房子里吗？”
蓝未未点头：“嗯，虽然小，但挺温馨的。”
“搬来跟我住吧。”杨桃说，“我那儿两居室，一个人住也空。我们可以互相照应。”
蓝未未愣住了，随即眼睛红了：“桃子……”
“你不愿意？”
“愿意！当然愿意！”蓝未未连忙说。
乔卫东看着这一幕，嘴角勾起笑容。他知道，杨桃这个邀请，不只是出于友情，也是在建立自己的“阵营”。
聪明的女人。
吃完饭，乔卫东送她们回家。到了杨桃家楼下，蓝未未识趣地先上去了。
车里只剩下两个人。
“谢谢你。”乔卫东说，“谢谢你愿意尝试。”
杨桃看着他：“我不是为了你。我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乔卫东伸手，轻轻抚摸她的脸，“所以我更感谢你。”
杨桃握住他的手：“乔卫东，不要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。”
“不会。”乔卫东吻了吻她的额头，“永远不会。”
杨桃下车了。走了几步，她回头，看见乔卫东还坐在车里看着她。
月光下，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。
杨桃忽然觉得，也许这样的关系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。
至少，她是自由的。
至少，她是被尊重的。
至少，她是被爱着的。
这就够了。
上楼时，蓝未未已经烧好了水，泡了两杯茶。
“桃子，”她犹豫着说，“你真的不介意我吗？我以前做了那么多错事……”
“过去的就过去了。”杨桃接过茶杯，“未未，我们要往前看。”
蓝未未用力点头，眼泪掉下来。
两个女人坐在客厅里，喝着茶，看着窗外的月色。
她们都知道，未来的路不会太平坦。
但至少，她们不再是孤单一人。
而在楼下的车里，乔卫东点燃一支烟，看着楼上亮起的灯光，露出了微笑。
他知道，这一关算是过了。
但下一关，还在等着他。
手机响了，是顾佳发来的微信：“南孙的展览日期定了，下个月十五号。你来不来？”
乔卫东回复：“来。”
又一条微信，是许红豆：“大理的客栈装修好了，你什么时候来看？”
乔卫东想了想：“下周。”
还有宋倩、童文洁、朱锁锁、蒋南孙……太多人了。
但他不觉得累。
反而觉得，这样的人生，才有意思。
抽完烟，乔卫东发动车子，驶入北京的夜色中。
城市很大，容得下无数故事。
而他的故事，才刚刚进入精彩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