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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一早,楚倾凰乘着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,悄然出了宸王府。她没有直接前往林文渊的府邸,而是先绕道西市,在几家药材铺和书局稍作停留,买了些寻常药物和书籍,方才转向城东的侍郎府。

林文渊早已在僻静的书房等候。见到楚倾凰,他屏退左右,亲自奉茶。

“楚国夫人亲至,想必有要事。”林文渊开门见山。他年约四旬,面容清癯,目光沉稳,是萧夜离在朝中最重要的文臣盟友之一。

楚倾凰也不客套,将关于内务府账目、钱主事垫款以及塔林妇人的发现简要告知,只是略去了阿依慕身世等核心机密。

林文渊听罢,抚须沉吟:“钱贵此人,下官略有耳闻。并非世家出身,能爬到珍器监主事之位,全赖巴结内务府副总管太监刘谨。此人贪财好利,但胆子不算极大,做假账以次充好或许敢,但若涉及巫蛊邪术、谋害皇室,恐非他一人所能为。”

“林大人之意是,他背后还有人?刘谨?”楚倾凰问。

“刘谨是宫里老人,伺候陛下多年,深得信任,执掌内务府采买肥差。此人滑不溜手,最善察言观色,若说他会为了些许银钱涉此大险,下官以为不至于。”林文渊分析道,“但钱贵是他的人,钱贵行事,他未必不知情,或许……是默许,或者被更上层的人打了招呼。”

更上层的人?楚倾凰心中一动。能在内务府让副总管太监睁只眼闭只眼的,至少也得是宫内几位大太监,甚至……后宫有分量的人物。

“至于那笔垫付款,”林文渊继续道,“夫人怀疑是支付那‘无名异矿’的货款。下官可设法从户部银库流转记录查起。内务府用度,凡超过五十两的采买,银钱支出需经户部核准、银库拨付。若是垫付,事后报销也需走流程。钱贵抱怨票据不合规被驳回,说明他最初试图走正当报销途径,但未成功。而后问题‘解决’,要么是他补了合规票据,要么是走了别的账,要么……就是有人私下补了他银子。”

“大人可能查到他是如何解决的?”楚倾凰问。

林文渊面露难色:“若是补票据或走别的账,只要仍在户部或内务府账目体系内,细查或有痕迹。但若是私下给银……便难了。不过,下官可让人留意钱贵及其家眷近期的开销,若突然阔绰,或有大额银钱存入钱庄,或许能反推来源。”

楚倾凰点头:“有劳大人。此外,那批‘赤霞净瓶’与‘金焰供盘’的具体去向,至关重要。不知大人可否从‘分送各寺’这个模糊说法入手?内务府向寺庙分发供奉器物,即便不列明细,总要有接收寺庙出具的收条或回执,这些回执通常会在珍器监或内务府留存底档,以备核对。”

林文渊眼睛一亮:“夫人所言极是!下官倒忘了这一层。宫中用度,最重手续齐全,以防中饱私囊。即便账上含糊,实物交接必有凭据。下官可借着核查各衙门文书管理是否合规的名义,调阅珍器监近期的器物发放回执存根。只是……需要时间,且不能直接索要,以免惊动。”

“时间我们尽量争取,方式还请大人斟酌。”楚倾凰道,“另外,还有一事。”她压低声音,“请大人暗中留意,近期宫中、特别是陛下、太后、皇后以及几位有皇子妃嫔宫中,是否有新添置的、来自珍器监的瓷器琉璃摆设,尤其是颜色偏红、纹饰特殊者。若有,设法记下样式、来源。”

林文渊神色一肃,他虽不知具体邪术之事,但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郑重应下:“夫人放心,下官省得。”

离开林府后,楚倾凰又去了一趟太医府,以讨教疑难杂症为名,与相熟的太医交流了一番,顺便查看了太医府近期从西域商队采购药材的记录,果然也发现了“火焰舞姬团”通过中间人购买“鬼面萝”等诡异药材的痕迹,且数量不小。

回到宸王府,已是午后。萧夜离刚午睡醒来,气色尚可。楚倾凰将林文渊处的进展告知。

“查回执存根是个好法子。”萧夜离肯定道,“只是需防对方销毁或篡改记录。”

“林大人会谨慎行事。”楚倾凰道,“另外,太医府那边也确认了阿依慕大量购买诡异药材,她所需的‘原料’恐怕已基本齐备。”

正说着,影驹再次求见,带来了新的消息。

“殿下,姑娘,盯梢柳枝巷赵家的人回报,今日上午,那赵氏妇人又出门了,此次未去寺庙,而是去了西市一家名为‘金缕衣’的成衣铺。她在里面停留了约一刻钟,出来时手里的竹篮换成了一个包袱。我们的人扮作顾客跟进铺子,发现那妇人并非买衣,而是与柜台后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女子低声交谈了几句,递过竹篮,接过包袱。”

“可看清包袱里是何物?”楚倾凰问。

“未曾。但那妇人离开成衣铺后,并未直接回家,反而去了城南的‘永济当铺’,将包袱递进了高高的柜台。因当铺规矩,外人不得窥视柜台内交易,我们的人只在外面守着。约莫半炷香后,妇人空手出来,神色如常地回了家。”影驹详细汇报。

“成衣铺交接,再去当铺典当?”萧夜离沉吟,“看来,那塔林砖塔处放置的东西,并非直接交给最终使用者,而是通过多层转手。妇人是第一层,成衣铺是第二层,当铺……可能是第三层,或者销赃变现之处。如此设计,即便妇人被抓住,也只知从塔林取了东西交给成衣铺掌柜,再后面便一概不知。”

“这成衣铺和当铺,背景可查了?”楚倾凰问。

“正在查。‘金缕衣’在京城有三家分店,东家姓胡,据说是江南人士,生意做得不小。‘永济当铺’则是老字号,东家背景更复杂些,与几家勋贵府上都有往来,明面上看不出什么。”影驹答道,“已加派人手监视这两处,并设法探查其背后东家与西域或宫中是否有牵连。”

楚倾凰思忖片刻,道:“阿依慕如此小心,层层转递,说明那从塔林取出的东西颇为重要,且可能不便随身携带,或者需要‘洗白’一番。会是什么?经过‘处理’的血媒成品?小型邪器?还是……信息的载体?”

“都有可能。”萧夜离道,“继续监视,尤其注意成衣铺和当铺是否有异常人物出入,以及与内务府、宫中采买等人是否有接触。另外,查一下‘永济当铺’近期收当的特别物品记录,尤其是来自西域或涉及宗教法器类的。”

“是。”影驹领命而去。

线索越来越多,网越撒越开,但核心的真相依旧笼罩在迷雾中。楚倾凰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,时间似乎越来越紧迫。

傍晚时分,天空又阴沉下来,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。雨点敲打着屋檐,发出连绵不断的声响。楚倾凰站在廊下,望着被雨幕笼罩的庭院,思绪纷飞。

青黛拿着披风过来,轻轻为她披上:“姑娘,雨凉,仔细身子。”

楚倾凰回过神来,拍了拍青黛的手:“我没事。殿下晚间的药可煎好了?”

“正煎着呢,奴婢看着火。”青黛答道,犹豫了一下,低声道,“姑娘,您这几日都没怎么合眼,殿下也时常念叨让您多休息。事情再要紧,也得顾着身子啊。”

楚倾凰心中一暖,微笑道:“我知道。等殿下大安了,我便好好歇几日。”

话虽如此,但她知道,在彻底解决阿依慕和“影”组织的威胁之前,谁也无法真正安枕。

雨夜之中,京城另一处隐秘的宅院内,烛光摇曳。

阿依慕已卸去白日里那身炽烈红裙,换上了一袭深紫色的西域长袍,长发披散,正对着一面镶嵌着宝石的铜镜,慢条斯理地梳理着。镜中的容颜绝美,琉璃色的眼眸却冰冷如霜,不见丝毫舞姬的媚态。

一个身着黑衣、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便找不出的男子垂首立于她身后几步远,低声汇报着:“……宸王府的人盯上了柳枝巷的赵家,也注意到了‘金缕衣’和‘永济当铺’。不过,按您的吩咐,线路已经启动,他们查不到更深处。”

阿依慕手中的玉梳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妖异而冰冷的弧度:“萧夜离果然没死透,还有精力查这些。楚倾凰……倒是个伶俐人。”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,“让他们查吧,顺着那条线,最多摸到几只无关紧要的小虾米。东西,应该已经到位了吧?”

“是。三十六件‘赤霞器’,已通过不同渠道,全部送达预定位置。最迟三日,便可完全‘激活’。”男子回道。

“很好。”阿依慕放下玉梳,转身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,眼中跳动着幽暗的火光,“数十年的等待,终于要见到成效了。萧景琰……我要你亲眼看着,你珍视的一切,如何一点点被来自西域的黄沙和火焰吞噬。还有那些流淌着萧氏血液的人……一个都逃不掉。”

她的声音很轻,却透着刻骨的恨意与疯狂。

黑衣男子头垂得更低,不敢接话。

“宫里那边,有什么动静?”阿依慕又问。

“皇帝似乎对宫宴那日……有所触动,近日常去‘揽月阁’独坐,那里存放着一些旧物。太后宫中前日添了一对赤红色的净瓶,据说是内务府新贡的,太后颇为喜爱,已摆在小佛堂内。”男子禀道。

阿依慕笑了,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:“揽月阁……他果然还没忘。至于太后……呵,佛前供器?正好,让佛法也压不住那滔天的怨与恨吧。”

她抬起左手,宽大的袖口滑落,露出那截戴着宽幅银镯的手腕。她轻轻抚摸着银镯上镶嵌的殷红宝石,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庞,眼神却越发诡谲。

“通知‘影’的人,按计划进行下一步。萧夜离那边,既然他命硬,就再给他添把火。”她淡淡吩咐,“那批从南疆弄来的‘噬心蛊’,是时候用了。记得,要让他死得……合情合理,最好,能再牵连上几个不该牵连的人。”

“是。”黑衣男子应声,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中,消失不见。

阿依慕独自立于窗前,任由冰冷的雨气透过窗缝袭来。她低声哼起一首旋律古怪、充满异域风情的古老歌谣,歌词含糊,似泣似诉,又似恶毒的诅咒。琉璃色的眼眸倒映着跳动的烛火,仿佛有两团鬼火在其中燃烧。

雨,下得更急了。暗夜如墨,吞噬着所有的光亮与声响,也掩盖着无数正在滋生的阴谋与杀机。宸王府中的灯火,在这无边的雨夜里,显得格外微弱,却又格外坚持。